好在,念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别人看到我在念。
大白天,又是东京最繁华的地段,冒出个白衣和尚站在曾经的火灾现场念经,哪怕以日本人不爱凑热闹的性子,也足以吸引许多人的关注。
等念完经,就有记者在火场边上守着,摄像机扛着,照相机啪啪拍个不停,举着话筒的女记者正翘着脚向我张望。
我只当没看到,念完经,拿金刚橛往嘎巴拉上一敲,迈步便往火场深处走,准备越过火场,从另一侧离开。
那女记者大急,带着摄像师就火场里跑。
摄像师跑了几步,就一个跟头绊倒在地,摔得结结实实,一只脚扭成奇怪的角度,眼瞅着是站不起来了。
女记者却是顺顺利利地跑到我身后,急急忙忙鞠了一躬,这才道:“这位大师你好,我是NHK的记者,能采访你一下吗?”
我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回道:“贫僧出家人,没什么好采访的。”
女记者忙问:“大师,你为什么要来这个火灾现场念经?是要超度亡魂吗?”
我说:“这里曾是全日本最强驱魔师的本部所在,如果有亡魂的话,也不需要我来超度。”
女记者问:“你是说那些死在火灾里的阴阳师吗?他们变成了鬼也可以超度自己吗?”
我说:“不,我的是说,这里不会有鬼,就算有的话,其他阴阳师也会将之收走,不会由着他们在这里受苦。”
女记者问:“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念经?你在哪座寺庙修行?阴阳寮跟你们佛门一直不是很友好,你这样做会不会被阴阳师认为是挑衅?”
我用金刚橛轻轻一敲嘎巴拉碗,道:“我不是日本的和尚,同阴阳寮关系很好,这次来日本,一是为了祭奠这些不幸被害的友人,二是为了替他们讨还个公道。”
女记者听我这么说,眼睛都亮了,急忙问:“你是说去年的阴阳寮大火是人为的?有人害死了这里的阴阳师?那是什么人做的?他们这样是因为什么?”
我瞟了她一眼,道:“嗡,玛尼悲玛,吽。嗔心如毒刃,斩业持慧剑,破无明,净障云,以忿怒相调难伏,实为慈悲究竟门。”
女记者茫然,道:“大师,你在说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你不懂不要紧,有人懂就行。”
说完,加快脚步,一步顶女记者五步,便在她焦急的呼唤下穿过火场,踏上街头,拐了几个弯,进入一处无人窄巷,爬墙入室,钻进街边一处房舍,在无人室内换了衣服面孔,自正门走出,待在晚上,坐了夜间巴士离开东京,前往大阪和歌山县伊都郡高野町。
此地群山环绕,因其地形犹如莲花八叶,因此被称为“八叶之峰”。
八叶之峰又分为内外两重。
内八叶为传法院山、持明院山、中门前山、药师院山、御社山、神应丘、狮子丘、胜莲华院山。
外八叶为今来峰、宝珠峰、钵伏山、弁天岳、姑射山、转轴山、杨柳山、摩尼山”等外八峰。
内外八叶环绕的中心,便是东密总本山金刚峯寺所在。
高野山,并不是山名,而是金刚峯寺的山号。
幕色再降之际,我换回明秀的样貌,穿着白色僧衣站在了金刚峯寺前,抬头远望,遥遥可见绿树掩映中的赫红色根本大塔。
西天际,一轮红日正慢慢没入地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