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跌撞着站起来,石屑从裙摆簌簌落下,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欢喜,连到了嘴边的“玄宸天王”都卡住了:
“玄……你,你总算来了……”
望见张明明的身影出现在祭坛中,苏清媚的眼睛亮得像是揉进了整条星河。
即便被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一千八百年,即便身上的旧伤仍会在潮湿天气里隐隐作痛,可看见他的那一瞬,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纯净得不染尘埃,那是历经岁月打磨却依旧保留的纯粹良善。
“魔”这个字,究竟是怎么安在她头上的?张明明凝视着她眼中的光芒,心里那个“魔族并非全是恶徒”的念头,如同生根一般往骨血里钻去。
北冥魔界的那些生灵,绝不可能是羲和传承中所说的“暗星天魔”。
仙界与北冥魔界,本就是相邻的两方界域——好比一墙之隔的两家院落,抬头就能望见对方的屋檐。
前世的他,和魔族打过太多交道:斩杀过吸取凡人精元的魔修,救助过被族人抛弃的魔童,甚至还曾与魔界的君主共饮过一坛桃花酒。
他比谁都更明白,魔族从来不该被贴上“全员恶人”的标签。他们不过是样貌凶些、功法偏些、行事直接些,就被永远钉死在了“魔”的耻辱柱上。
什么才是正道?什么才算魔道?
倘若正道中人包藏祸心、滥杀无辜,与那些食人邪魔有何区别?若是魔族之人真心待人、秉性纯良,又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
特别是在知晓苏清媚的遭遇之后,张明明对“仙魔势不两立”的说法更是嗤之以鼻。存在即合理,从来不是一句空洞的安慰。
那充满雀跃的嗓音传入耳中,张明明脸上的冷峻如同被温水融化的冰层,瞬间柔和下来,暖意漫过眼底。
他望向她苍白却透出微红的面颊,将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祭坛中的宁静:“在这儿待着,还能熬得住吗?”
“只要晓得你在,只要你能来瞧我一眼,就什么都能熬过去。”苏清媚向前挪了半步,裙摆擦过石台,发出细微声响。
她的笑容宛若在暗夜中绽放的花,“就算这儿黑得像墨汁,只要想到你会来,连石头缝里吹来的风,都好像暖了几分。”
这话如同一片羽毛,轻柔地拂过张明明的心尖,那潜藏在骨血深处的冷硬,顷刻间柔软下来。
初次见她时,他就曾以神魂探过她的心思。
在得知他是“玄宸天王转世”后,这姑娘没有半点遮掩:她是人魔混血,刚出生就被族人丢弃在乱葬岗;她被追杀了整整三百年,伤痕从胸口蔓延到脚踝;最终是被这方世界的天道封印在这封魔塔中。她的心思纯净得像初融的雪水,寻不到半分“算计”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