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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人人皆可听见神谕,即使是“丢鞋之人”(1 / 2)

罗兰城,德瓦卢家族的庄园。

为了庆祝位于城郊那座有着三百年历史的皇家庄园修葺完工,一场足以载入宫廷史册的盛大舞会正在进行。

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倒悬的冰川,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辉,将整座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无数身着华服的贵族男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旋转的裙摆如同盛开的郁金香。

宫廷乐团正在演奏着古老而悠扬的乐章,那是赞美德瓦卢家族荣耀的颂歌,悠扬的旋律盖过了窗外偶尔掠过的寒风,也掩盖了这座古老王国沉重的喘息声。

国王西奥登·德瓦卢坐在铺着深红天鹅绒的高台之上,苍老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敲击着扶手。

虽然纷忙的外事与内务加重了他的衰老,但此刻看着眼前这歌舞升平的景象,还是让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陶醉与满足,也让他心中烦闷的情绪得到了不少慰藉。

这就是他治下的王国,就像一位年富力强的骑士,且肉眼可见的更加强壮……

西奥登毫不怀疑,这一切都得归于他的英明,能将那些腐蚀王国的蛀虫们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然而——

“蛀虫”们却并不这么想。

舞池边缘阴影里,王国财政总监汉诺克爵士费力地穿过熙攘的人群,无暇欣赏舞池中的繁荣。

他的脸色苍白得像刚刷过白漆的墙,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即便用手帕擦了又擦,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神色匆匆,甚至差点撞翻了一位男爵夫人手中的香槟,却连道歉都顾不上,径直走向了正在角里品酒的经济大臣。

威克顿·韦斯特利男爵正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欣赏着琥珀色酒液挂在杯上的纹路,思索着仕途的下一步。

见到汉诺克爵士那副天塌下来的模样,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注意你的仪态,汉诺克爵士,这里是王室的庄园。我们的陛下正在兴头上,不管你有多紧急的事情,一定不能忘了优雅。”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位爵士的来意,但他还是呵斥了一句,免得前者不知分寸,什么事情都挂在嘴上大声嚷嚷。

“我很抱歉,男爵大人,但我带来的消息恐怕比扫了陛下的兴更严重……”

看着眉头拧紧的大臣,汉诺克多少还是想起来一些礼仪,凑到了威克顿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颤抖着道。

“……在这个月结算之后,国库的账面上只剩下八万金币了。”

威克顿男爵端着酒杯的手不自觉一颤,几滴昂贵的酒液没收住,晃到了他熨烫笔直的袖口上。

“你多少?”

他死死盯着汉诺克的眼睛,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却只找到了苦笑。

“八万,大人……我可以肯定,我手底下的会计没有算错账。”

看着不开玩笑的汉诺克爵士,威克顿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那躁动的空气中汲取一些清凉。

八万金币!

这对于一个普通富商来无疑是笔巨款,足够他们打通前往王宫的一切障碍,直接见到这个王国的主人。

并且够见十次!

然而对于一个庞大的王国而言,这点钱甚至不够维持莱恩王都一个季度的开销!

“银币呢?”威克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加上库存的银币和还没熔铸的银条,我们能凑出来多少?”

汉诺克绝望地摇了摇头,击碎了大臣最后的幻想。

“也包括在内……大人,我刚才汇报的这个数字已经折算了一切流动资金。而且在这八万金币的估值里,银币占了整整七成。”

威克顿的瞳孔微微收缩。

莱恩王国只有银币的铸币权,金币只能从与帝国的贸易中获得,相当于外汇收入,同时也是价值储存。

银币占到了国库的七成,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帝国通过金币对附庸国“吸血”的同时,附庸国其实也在通过“零关税的广泛市场”对帝国进行“吸血”,双方其实是一种互嗦的共生关系。

如今金币储备濒临枯竭,银币又大量流失到了邻国,无疑是让王国的经济雪上加霜。

再迭加银币对金币的贬值,银币对铜币的升值的“短期甜蜜”,正在变成平民与贵族共同承受的苦果。

“铸币局呢?”威克顿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能不能让他们想想办法?”

“……男爵大人,我们的铸币局从没有偷懒,他们已经很努力地在想办法了,但这就像是想要从石头里榨出橄榄油,将水酿成酒。”汉诺克苦涩地道,“除非我们能立刻在后花园里发现一座储量惊人的银矿,否则铸币局再怎么用力,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顿了顿,他咽了口唾沫。

“除非,我们再一次降低银币的成色,但这需要国王的批准。而且……我担心再降下去就没人买账了,银币本身就在对金币贬值,贵族们都把黄金紧紧攥在手中,这绝不是降低银币成色的好时机。”

威克顿沉默了。

汉诺克的那些东西他当然知道,而且他还知道汉诺克不知道的东西,譬如这笔钱到底去了哪。

不是灭火器,灭火器花不了几个钱,花的也不是国王的钱,而是民脂民膏,甚至可以算作是进项。

真正崴住了王国马蹄的,还是坎贝尔公国的“冬月政变”。

虽然国王从不承认那场政变与自己有关,但明眼人都知道德里克伯爵的钱是从哪来的。

那可不是农奴们捐的,至少不是坎贝尔的农奴们。

为了支持坎贝尔公国的贵族们,他们的陛下向叛军输送了海量的物资支援,结果爱德华不仅没死,反而以雷霆手段平定叛乱,导致这笔巨额投资血本无归,连个响声都没听见。

再一个窟窿则是暮色行省的税收亏空,以及正在那片泥潭里挣扎的狮心骑士团。

数千名重装骑兵的人吃马嚼本就是天文数字,再加上贪婪的地方贵族和流窜的救世军阻碍了补给线,骑士团被迫在当地以数倍的高价采购物资,这些物资甚至很多还是从坎贝尔商人那里购买。

那些贪婪的地方贵族和奸商还有刁民,就像牛蝇一样趴在王国够不到的脚踝上疯狂吸血。

“……王国每天都在花钱,陛下的钱袋就像漏水的酒桶。”看着沉默不语的上司,汉诺克满面愁容地继续道,“宫廷的修葺、骑士团的军饷、还有这没完没了的宴会……我们必须开源节流,否则这笔钱恐怕撑不了太久。”

还有,支付借款的利息。

任何王室都会向贵族和教士们借钱,而偿还借款的利息在莱恩王国的财政支出中也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他总觉得他们应该在财政宽裕的时候把钱还掉一些,而不是拿来修缮皇室庄园,进一步增加宫廷的支出。

“你给我个数字。”威克顿沉默许久,开口道,“照这个速度花下去,还能撑多久?”

汉诺克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也许半年?如果狮心骑士团那边再有什么大动作,或者陛下再心血来潮修一座花园,这个时间还得减半。”

半年。

威克顿感觉一阵眩晕,差点拿不稳手中的酒杯,只能将它放在了一旁的长桌上。

他简直不敢想象,半年之后,如果他们拿不出钱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地看向舞池中央的高台。

西奥登国王正微笑着向舞池中的贵族们举杯致意,脸上洋溢着慈父般的笑容,仿佛是这片繁荣乐土的守护神。

难道要让他现在走过去,告诉这位沉浸在美梦中的老人,你的王国已经破产了吗?

威克顿的眼中闪烁着挣扎。

韦斯特利家族虽然并不显赫,却有着悠久的历史,他毫不怀疑自己是高尚之人,就和他高尚的先祖一样。

然而他同时也清楚,如果他不能保全自己,他的所有政治抱负都是空谈。

如果在这种兴头上泼冷水,不仅解决不了财政危机,恐怕自己这个经济大臣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我知道了。”

“知道?男爵阁下,恕我直言,光是知道是不够的——”

“把嘴闭紧,汉诺克。今晚是陛下的好日子,别让这些铜臭味坏了皇家的雅兴。”

不由分的打断了汉诺克爵士的争辩,国王的大臣擦了擦袖口上的酒渍,伸手拍了拍爵士的肩膀。

“等舞会结束,我会亲自向陛下汇报。至于现在……”

威克顿看向那旋转不休的舞池,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疲惫。

“就让这音乐,再响一会儿吧。”

……

随着最后一辆离宫的马车消失在煤油灯的尽头,喧嚣的舞会终于散场,深夜的庄园重新坠入夜的安详。

国王的书房,炉里的火焰就像摇曳在路边的野草,顽强地舔舐着那已经烧焦的木头。

西奥登·德瓦卢坐在宽大的胡桃木书桌后,发皱的眼皮下垂着,仿佛随时可能睡着。

如果不是那讨厌的威克顿男爵打扰了他,有要事禀报,他恐怕已经在女仆的服侍下睡着了。

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披着那昂贵的丝绸衬衣,坐在炉前的高背椅上听这乏味的家伙唠叨。

威克顿·韦斯特利男爵站在书桌前,双手颤抖着将那份薄薄的财政报告呈了上去。

写在纸上的东西比汉诺克口述的还要惊人,他也是宴会结束了之后才拿到这份报告。

国王漫不经心地接过报告,起初只是随意扫视,仿佛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菜单。

然而,随着目光下移,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就像梦中苏醒的老鹰一样。

“啪!”

那份报告被狠狠地摔在了威克顿的脸上,纸页散一地。

“八万金币?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西奥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睡意全无,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嘶哑,吓得威克顿男爵不敢话。

“莱恩王国拥有广阔的黄金平原,拥有上千万勤劳的子民,他们骑在壮硕的奶牛上长大,吃的都是饱满的浆果和土豆,你告诉我……这么一个强大的王国,只有八万枚金币!你当我不会数数吗!”

莱恩王国的人口约有2000多万,国土面积120万平方公里。

哪怕去掉正陷于战火的暮色行省,也有近70万平方公里,以及1000多万生活在核心地区的“有统计人口”。

这么多人,哪怕每个人捐出100枚铜币,那也是10多万枚金币了!

怎么可能连区区8万枚金币都拿不出来?

不得不,西奥登的数学能力是过关的,然而这个账显然不是这么算的。哪怕忽略掉生产总值与税收的复杂关系,以及货值在流通环节的损耗,那8万金币也是收入减去支出后的结余累计,并且这个结余正在逐渐减少。

比起八万金币本身,他更应该关注的其实是“各级债务违约时间”这些真正的死线。

不过威克顿男爵哪敢在这时候提醒他,只能默不作声,低着头祈祷陛下的怒火赶紧过去。

国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狮子,嘴里絮絮叨叨地咒骂。

“圣西斯在上,这群吃里扒外的蛀虫,侵吞王国资产的偷,所有人都在惦记我的钱!还有你,威克顿,我刚刚夸奖过你,你却给我交上这样的答卷!就算是一头猪坐在你的位置上,也不至于把我的国库管成这样!”

西奥登感到难以置信,但更多还是遭到背叛的愤怒。

在这个王国里,每个人都在向他索取,算计着自己的利益。

圣西斯在上,为什么他的宫廷里全都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难道就没有一个无私奉献的好人吗?

好人都到哪里去了?

面对国王的咆哮,威克顿男爵扑通一声单膝跪地,不敢辩解,更不敢指出真正的问题了。

如果不是修缮这座皇家庄园,如果不是为了那场赔钱的冬月政变,如果没有那林林总总的意料之外的支出……他们的财政就算紧张,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

莱恩王国就像一个勒紧裤腰带的巨人,而他们的腰带就像一根绷紧的琴弦,需要心控制呼吸的节奏才能让它绷住不断。

然而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们陛下这个错觉,在这个超凡者都不能为所欲为的时代,他们却是万中无一的例外。

不过眼下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身为一名常年在宫廷里摸爬滚打的老狐狸,威克顿知道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真相。如果自己不立刻把锅甩掉,这口锅一定会被陛下按在自己的头顶。

他心念电转。

周围已经没有可以处理的政敌了,那就只能找一个更虚无缥缈的对手了,这几乎是他的本能。

“陛下,息怒……请您息怒。”威克顿抬起头,脸上满是忠诚与惶恐,“毫无疑问有人偷了您的钱,但我想那并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而是我们的……‘收入结构’出现了巨大的漏洞。”

他心斟酌着精心编织的术语,在一个国王能听懂的单词后面,拼凑了一个不明觉厉的东西。

西奥登的眼睛果然眯了起来,怒气也稍微平息。

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