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巴赶紧从桌上抄起酒杯,举得老高,“咱哥几个先碰一个,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叮”的一声脆响,四个酒杯撞在一起,哥几个仰头“咕咚”一口全干了。“
你们先吃着喝着,我那边应酬完就过来陪你们!”乔巴撂下话,转身快步往另一边走了。
这博曼酒店是带夜总会的,乔巴他们原先在饭店吃完饭,直接转场到夜总会接着玩,图的就是个热闹。
代哥他们这会儿也在夜总会里头,这儿确实啥都能点、啥都能做,服务员随叫随到,比一般地方周到多了。
乔巴直奔的是夜总会最显眼的位置——一个能容下百十来号人的大卡包,今儿个过生日的正主权哥就在那儿。
过生日的大哥姓吴,道上都叫他权哥,今儿过六十大寿,排场摆得足。
他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身后左右站着二十来号跟班,个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苍蝇落上去都得打滑,一看就不是一般角色。
头一排坐着的那几个大哥,随便拉出一个身价都得上亿,要人脉有人脉,要关系有关系,在上海社会上都是响当当知名上号的人物,不够段位的根本进不来这卡包,门口都得被拦下。
乔巴在这儿根本排不上号,头一排连边都挨不着,就算在第二排都得往后靠,离中心位置老远。
为啥?就因为他是外地来的。老哥们都知道,想在一个城市混得好,本地人往前冲还容易点,有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帮衬,外地人想融入当地圈子,那真是难如登天!当地的团伙一伙一伙抱成团,早就把圈子围得严严实实,根本不接纳外人,你想挤进去比掰开石头还难。
在场的大多是上海本地的社会人,乔巴一个外地来的,人家压根瞧不上,平时见了面都懒得搭话,更别说让他往核心圈子里凑了。
他在人群里伸着脖子,左边拱拱、右边挤挤,胳膊肘子都快抡圆了,想往前凑两步给全哥敬杯酒,可前面乌泱泱全是人,跟一堵墙似的,压根挤不上去。
旁边有个本地哥们瞅着他狼狈样,故意打趣:“哎,外地来的,你往前上啊,往前挤才能敬着酒,站那儿瞅着能当饭吃?”
乔巴满头大汗,后背的衬衫都湿透了,急得直搓手:“我上不去啊!我操!人太多了!我真想给全哥敬杯酒,这他妈啥时候才能轮着我?”
他心里头急啊,全哥是上海道上的老炮,混了几十年,说话分量重得很,不管是混江湖的还是做买卖的,在这儿都得给全哥面子。要是能跟全哥处好关系,往后在上海办事能少走多少弯路,能避开多少坑!
可眼前这阵仗,别说敬酒了,连权哥的脸都瞅不太清,他只能在后面踮着脚、抻着脖子张望,急得直转圈,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亮闪闪的白皮鞋上。
其实早在饭店吃饭的时候,乔巴就没捞着机会给权哥敬酒。
他找了好几次空子,可压根排不上号,人家跟前永远围着一群人,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光是从饭店转到夜总会这功夫,乔巴就已经花出去十多万了——给权哥点歌,让主持人在台上报:“
可点歌的人太多了,权哥身边的人压根记不住谁是谁,乔巴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捞着。
他的想法其实特简单:就想跟权哥打个招呼,说句祝福的话,以后在上海办事,权哥能多照顾一把就行。
可这会儿他伸着脖子往卡包里面瞅,使劲往前挤,刚往前窜了两步,前面突然有人回头了。
这人姓周,叫周耀辉,在上海道上也是个出了名的“茬子”,跟权哥关系铁得很。
他一回头就瞅见乔巴在后面使劲往前拱,当时就瞪起了眼睛:“不是你他妈谁啊?挤啥挤?你谁啊?”
乔巴赶紧陪笑脸:“哎呀,辉哥!是我啊,乔巴!你忘了?之前咱们见过的!”
“谁他妈认识你乔巴?”周耀辉斜着眼瞅他,“你往前挤啥?有事说事儿,没事滚蛋!”
乔巴赶紧点头哈腰:“辉哥,我这吃饭的时候就来了,没赶上给权哥敬酒。这不转到夜总会了嘛,想给权哥敬杯酒,沾沾喜气。辉哥你帮我说句话呗,让我跟全哥喝杯酒,就一杯!”
周耀辉一听就歪起了嘴,那眼神里压根就没瞧上乔巴:“你姓乔?一个开夜总会的,也配往权哥跟前凑?我去过你那破地方,也就两千多平,搞得跟黑窝点似的!你想跟权哥敬酒?你配吗?有事求权哥?权哥在上海滩黑白两道通吃,轮得着你这种角色攀关系?”
他上下打量着乔巴,一脸不屑,“再说了,我们这儿大多是本地的兄弟,你一个外地来的,还想翻天咋的?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说着他抬手就把乔巴往旁边一推,那力道大得很,压根没把乔巴当人看。
换作是加代、聂磊或者李满林,这时候早就急眼了——你敢推我一下试试?指定当场翻脸,上去就抓衣领子!
可乔巴没敢,他往后踉跄了两步,赶紧陪笑:“辉哥说得对,我滚,我这就滚……”
但他跟别人不一样,没转身就走,反而满脸堆笑地凑上去:“辉哥,您别生气,是弟弟不懂事了。我哪里做得不对,您指出来,我立马改!”
他还在那儿巴结,“辉哥,您说的是,我那夜总会是小了点,回去我就扩建,扩大规模!等下次您去,保证让您看到跟这儿规格差不多的场面,行不行?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周耀辉听了这话,“嗤”地笑了一声:“你他妈吹牛逼呢?就你那破地方?我都懒得骂你,赶紧滚!别在这儿烦我!”
周耀辉在那儿指着乔巴骂骂咧咧,乔巴还在旁边点头哈腰:“行行,辉哥,我知道了,我不往前挤了。”
这时候,辉哥旁边有个叫宝哥的凑过来,他跟权哥关系也铁,回头拽了拽周耀辉:“辉啊,别跟他废话了,权哥叫咱们呢,让过去喝酒。”
“知道了!”周耀辉临走前还瞪了乔巴一眼,“给我老实待着,别往前上,听见没?”
“哎行行,您忙您的。”乔巴赶紧应着。
周耀辉一转头,脸上立马堆起笑,快步凑到全哥跟前:“权哥,我来了!”
此时的权哥一头白发,端着酒杯坐在正中间,嗓门洪亮:“耀辉、大宝子,你俩过来!”
等周耀辉和宝哥走到跟前,权哥清了清嗓子,对着周围的人说:“今儿我六十大寿,看着你们一个个都起来了,心里高兴!尤其耀辉和大宝,现在在上海四十来岁这拨里,绝对是佼佼者,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比不了!将来不说接我的班,也差不离了!以后你们都得给他俩面子,多照顾着点——今儿这生日宴,全是他俩一手安排的!”说着,权哥举起酒杯,“来,我敬你俩一杯!”
“权哥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俩人赶紧端起酒杯,跟权哥“叮”地碰了杯,仰头干了。
这功夫乔巴不知咋地也挤了进来,举着酒杯满脸堆笑:“权哥!权哥!您还记得我不?”
权哥眯着眼瞅了瞅他,又看了看周耀辉:“耀辉,这是你老弟?”
周耀辉脸一沉,指着乔巴骂:“权哥,这哪是我老弟?我可没这老弟!乔巴你要不要脸?我不告诉你别过来吗?”
乔巴也不恼,赶紧跟权哥解释:“权哥,我在浦东开夜总会的,我那店您还去过呢!”
“哦?是吗?”权哥挠了挠头,“想不起来了。不过你这小子长得挺有个性,穿得花花绿绿的。”他顿了顿,“行吧,以后有空接触接触。你啥意思?有事?”
“没事没事!”乔巴赶紧摆手,“就想祝您生日快乐,敬您一杯酒!”
说着举高酒杯,跟权哥轻轻一碰,“咕咚”一口干了。
权哥只是抿了一小口——这在道上已经是给足面子了,愿意跟你碰杯就不赖了。
随后权哥继续跟周耀辉、宝哥喝酒聊天,压根没再理乔巴。
乔巴识趣地笑了笑,自觉地退到后面,站在人群里瞅着他们热闹。
没过一会儿,他又从旁边桌上拿了杯酒,悄悄凑到周耀辉身后:“辉哥,辉哥!”
周耀辉回头瞪他:“你他妈没完了?酒不是敬完了吗?还干啥?”
“辉哥您别生气,”乔巴赶紧陪笑,“弟弟给您道个歉。今儿权哥生日,他老人家平时很少出门,难得聚这么多朋友,我是真想跟权哥认识认识。”他搓着手求情,“辉哥,我知道我今天有万般不对,求您跟权哥说句话,让我俩留个电话,互相认识一下?以后您去我夜总会,所有消费全免单,弟弟绝对不忘您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