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人通过帘子的缝隙看见了她,赶车的仆妇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从马车里递出的食盒,吃力地走过来,停下说话时还在喘着白气,“温女娘,这是我家主人让我给你送来的吃食。”
温母见过路家的马车和食盒,温黎又去过路家听学,以为是路家大小姐吩咐的,不过温黎不说拿,她也不敢接手,心里却是对路家感激,这时还能想到她家黎子,真是不错的人家。
“我现在仪容不整,麻烦你回去帮我跟你家主人道声谢,之后有时间一定上门感谢。”温黎话是对着仆妇说得,眼睛却看向马车,没有错过帘子后若隐若现的半张俊白的脸。
温黎这么说了,温母伸手接下,就是她力气大,手还是被压地沉了沉,再次感谢路家人对黎子的用心,又想着她们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回报人家。
仆妇领了温黎的话回去回复。
温黎看见帘子后面勾起的唇眼,也笑笑跟着温母回家。
温黎又被拉去把了平安脉,依旧无碍,身边倒是有好几个被抬过来的考生,就是没抬着也是出气多,进气少,跟她们一对比,温黎生龙活虎,引得在场人一番注目。
回去后,就着晋叔打好的洗澡水洗去一身污秽,出来时,桌上已经摆着各色吃食,那些华贵的一看就是小公子的手艺。
温母拿了筷子递给她,嘴里面还在说不知如何感谢路家。
温黎喝着美味的汤汤水水,胃里面暖洋洋的,她很想说感谢以后有的是机会,小公子想要的感谢也不是金钱上的,她亲身上阵感谢就行了。
但是这样直白说出来只会让温母胡思乱想,寝食难安。
毕竟她只是跟路家牵扯上联系时,温母就开始难安,要是知道她想娶小公子,怕是要睡不着觉了。
看来她得提前给温母点提示,让她先有点心理准备。
没几天会试成绩出来,温黎和路子月约好一起去客栈看放榜,两人在客栈二楼看,放榜处人山人海。
这一次温母照样挤了进去。
温黎还是没有拦住。
“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路子月这次没有坐臭号,但是答题得情况不容乐观,回去后路尚书看了她默出来的卷子,脸色很一般,弄得她也不太自信。
“以你的才学会中的。”温黎出声安慰。
路子月想想自家老娘的脸色,很难被安慰到,毕竟这是京都,人才济济,她还是有点虚,“哎,没考上举人时,我憧憬着状元,考上举人,又遇到你这个才女时,我觉得二甲进士也好,千万别落进三甲同进士里,现在考完会试,我觉得能考中,殿试得个三甲也不是不行,最起码不是落榜。我的要求是越来越低喽。”
温黎觉得路子月年纪轻轻,相比三甲将来难以入内阁,她娘怕是更希望她落榜,再考个二甲,也不希望她如此没有抱负的沦落三甲。
不过这话这时候不适合说出来,只能道:“会如你所愿。”
路子月还没来得及再叹上口气,就听到远处传来激动的声音,“放榜了,放榜了。”
一声吼,路子月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其实不止路子月,在场的人无不如此。
温黎以为乡试后,过了一把放榜的瘾,她就不会被什么感觉。
可真到这个时候,还是会受周围人影响,虽没有周围人那么夸张,还是忍不住抬高了下巴往下看。
又是那一声狮子吼,温黎听到温母欣喜若狂地呼喊她的名字。
温黎放松一笑,这下该是没问题了。
不过当报喜的官差告诉她,她是第一名会元时,内心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一下。
“黎子,听到了吗?你是会元,你是会员啊。”路子月刚刚已经知道自己中了,虽然排名中等,但只要殿试表现正常,应该不会落到三甲行列,这让她大大松了口气,现在又听到好友这么争气,心中的激动难以自抑。
温黎放任自己笑出来,喜事没有必要忍着。
“原来这就是今年的会元啊,长得倒是一表人才。”边上有道中性的声音传来,带着好奇。
温黎看过去,虽然穿着女装,也围住脖子处的喉结,她还是一眼看出来是个小公子。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毕竟孽缘都是如此开始的,温黎果断无视之。
刚刚还有点欣赏她的小公子,气得脸色涨红,要不是身边人拦着,他可忍不下她如此无礼,在心中暗骂此人高傲,亏他刚刚还觉得这人顺眼。
路子月嘿嘿一笑,她倒是没有看出来那人是个小公子,只是觉得好友难得不给人面子有些新奇,回去的路上还在问那人怎么着她了。
温黎无奈,“你就没看出来那是个小公子?”
路子月懵了,回想一下,还真的有点像,接着又拍拍她肩膀,夸赞,“守身如玉啊,值得夸奖。”
她爱玩爱闹,看过不少缠绵戏曲,明白好友有意避讳,更满意自己为弟弟选的妻主。
“回去我就告诉阿弟,给你表表功。”
“谢了。”能在小公子面前表现,温黎自然愿意,没得矫情。
回去后,又是报喜,又是应付左邻右舍,等闲下来时,温黎发现温母又开始一边高兴,一边忧心忡忡。
温黎无奈叹气,问又问不出,她又不想对温母使用手段,没得办法。
小公子派人送来了东西,吃得穿得都有,都是小公子亲手做的。
温母终于在温黎刻意表现的甜蜜中发现了不对劲,成功脱离抑郁状态,进入了新的纠结中。
温黎点到为止。
期间东家将鼻烟壶的分红寄了过来,虽然现在温黎有了三皇女的友情“赞助”,完全不差钱,但谁会嫌弃钱多呢?
两千五百三十两银子温黎给了温母,让她管着等她殿试后确定留在京都就去买房子。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温母又多了一样要担心的事情,那就是有贼偷钱。
温黎瞧瞧温母的体格,谁敢偷温母的钱,保准有来无回。
不过这样反而分摊了温母的心思,也是件好事。
温黎进入殿试的宫殿,低眉垂眼间,扫到站在前排的路尚书,两人对视一眼就错过了视线,没人察觉。
温黎从路尚书眼中看到对自己的满意,再加上路尚书没有阻止小公子给自己送东西,明白路尚书彻底认可了她,殿试后就可以上门提亲了。
温黎心情不错,写卷子行云流水,文章写出来辞藻既华丽,又务实,挑剔的女帝很满意,当场就唤温黎上前问话,温黎自然回得深得帝心。
大臣以为是个谄媚货色,后来看到文章的大臣感慨又多了一个狡猾的官场苗子,还是个会讨女帝欢喜的。
有人打算拉拢,有人打算如何排挤除去。
路尚书对于同僚的话,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骄傲,儿子没有看错人,至于有想嫁儿子的大臣,路尚书深深睨了她一眼,跟她儿子抢人,这人她记住了。
温黎的表现堪称惊才绝艳,但是状元的人选却不是温黎,而是丞相的孙女。
此人才华明显在温黎之下,可无奈这人生来就有背景啊,大权早已经有所旁落的女帝不得不权衡利弊,不过她还是不服气的选了温黎当探花 。
温黎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不给当状元,当探花绝对实至名归。
就算有点想法的大臣也不敢掺和进丞相和女帝的斗争中,现在三皇女势弱,皇太女蒸蒸日上,身为皇太女外祖母的丞相,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意气风发。
温黎没想到废了皇三女,倒是阻碍了她的状元路,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她也不会不动皇三女。
只是温黎总觉得那年迈得丞相看她的眼神不善啊,她还没有接触过皇太女,以前也没机会得罪过这位丞相吧。
唯一能想到的是女帝拿着她跟丞相抬杠,又差点夺走了她孙女的状元之位?
既然做官,接下来夺嫡站队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不然随便一个风浪就能致命。
以后得小心这个丞相,皇太女那边可能不是她的好去处。
传胪大典后,就是进士们游京都,自是风光至极。
温黎骑着马,被扔了一身的香花香囊,不能用武功躲闪就是这点不好。
对于小公子扔下来的香花,温黎自然是照接不误,顺便将它插在耳鬓间,当真是人比花娇,造成轰动,压过了状元的风头。
小公子看着她如此模样,眼睛都看直了,还是有人讨论探花接了谁的花,有人提到尚书府时,才红着脸躲进客栈厢房,等到后悔再想看时,探出窗外,只能看见温黎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