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鸢扑扇着翅膀,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一个透明的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放心,这结界能隔绝一切声响,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飞鸢转头看向云可依,语气凝重,“我送你进去,最多只有半个时辰。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回来,否则……你也会被困在梦里,再也出不来。”
云可依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变得坚定。
“我知道了,施法吧。”
梦境……
梦境的迷雾如浓稠的墨汁,漫过萧慕寒周身。
萧慕寒盘腿悬浮于虚空,指尖凝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灵力,尽数注入那盏古朴的聚魂灯。
灯盏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像濒死者的呼吸,在无边黑暗里徒劳地颤动,却始终探不到那抹他魂牵梦萦的灵魂气息。
苍老的声音打破平静。
“不要徒劳了……天帝……”
萧慕寒灵力耗尽的刺痛从四肢百骸涌来,萧慕寒的身影竟开始变得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梦境吞噬。
一旁,神鹿天道的身影裹挟着淡淡的金光,鹿角上流转的天道纹路都染上了几分焦灼。
“天帝!停下!你再这样耗下去,不等找到她,你自己的灵魂就要先消散在这梦里了!”
“不可能……”
萧慕寒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死死盯着毫无反应的聚魂灯,眼底是近乎偏执的红。
“聚魂灯一定能找到依儿的灵魂,它从来不会错……天道,你快想想办法!为什么它没有反应?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神鹿踏着虚空,四蹄带起细碎的光点,它一边急促地踱着步,一边沉声道:“天帝!聚魂灯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它只认死去的魂魄!如今这情况,要么云可依根本没死,要么……她的魂魄早就灰飞烟灭,连轮回的痕迹都没留下!”
“不可能……不可能……”
见萧慕寒仍是不为所动,神鹿的声音更急了。
“您还在历劫!人界的肉身本就脆弱,您滞留此地过久,肉身一旦损毁,就算您是天帝,也再回不了仙界了!”
萧慕寒像是没听见,颤抖着伸出手抚上聚魂灯冰冷的灯壁,喃喃自语:“一定是聚魂灯坏了……天道老儿,你懂的多,快来修修它……我必须找到依儿,我答应过要护着她的……”
神鹿无奈,只得扬蹄喷出一道柔和的灵光,细细拂过聚魂灯的每一寸。光晕流转间,灯盏依旧是那副沉寂模样。
神鹿收回灵力,摇了摇头:“天帝,聚魂灯没坏。您先回人界,这里的事我来查,有消息立刻通知您。”
“不行……”
萧慕寒刚要再说,神鹿忽然竖起耳朵,金色的瞳孔望向远处。
“有人来了,是您等的人。”
话音未落,它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在天际尽头。
“谁?”
迷雾缓缓散开一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走近。
云可依看着盘腿坐在那里的萧慕寒,看着他身前那盏悬浮的、散发着微光的灯,不由得轻声唤道:“王爷……你……在干嘛?”
听到这声音,萧慕寒猛地抬头,看清来人的瞬间,积压许久的情绪轰然爆发,眼眶瞬间通红。
萧慕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盘坐太久,灵力耗尽后身体虚软,刚一用力便踉跄着向前倒去。
“依儿……”
萧慕寒撑着地面,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哽咽。
“你终于出现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云可依见状,连忙上前将他稳稳揽入怀中,掌心轻轻覆上他微凉的脊背,声音温柔得像浸了清泉。
“你别动……乖乖休息会儿,你的身体太虚弱了。”
萧慕寒将脸埋在云可依颈窝,呼吸间满是熟悉的馨香,连日来的焦灼与恐惧在此刻化作委屈,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去哪了?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
云可依抬手抚过萧慕寒汗湿的鬓发,指尖的温度轻轻落在他脸颊。
“王爷,我在呢,哪儿也不去,就守在你身边。”
萧慕寒猛地抬头,眼底闪着执拗的光。
“我们的婚礼还没完成,依儿,现在就跟我拜堂成亲。”
“你现在太累了。”
云可依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疼不已,“你听我说,这是在梦里,你得先醒过去,养好精神才行。我不要你有事,好不好?”
萧慕寒却从云可依怀中挣脱,踉跄着站直身子。
萧慕寒轻轻挥手,周身红光乍现,原本凌乱的衣袍瞬间化作一身崭新的鲜红喜服,金线绣的龙凤在衣摆流转生辉。
随即萧慕寒指尖凝出一道柔和的光,拂过云可依身侧——她身上的素衣也应声变换,成了一套相配的霞帔凤冠,流苏垂落,映得她眉眼愈发清丽。
“拜堂。”
萧慕寒不由分说拉起云可依的手,一步步走向不远处悄然浮现的三生石。
石上红光闪烁,仿佛早已刻好了萧慕寒和云可依的名字。没有宾客,没有礼乐,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萧慕寒牵着云可依,对着三生石深深叩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相对而拜,完成了那场在人界未能了结的仪式。
“我不醒来。”
萧慕寒将云可依拥入怀中,下巴抵着云可依的发顶,声音带着满足的喟叹。
“这里有你,我要和你在梦里永远在一起。”
话音未落,萧慕寒低下头,深深吻住了云可依的唇。
那吻里有失而复得的珍重,有势不可挡的情意,辗转间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刻入灵魂。
萧慕寒抱着云可依,足尖一点,两人便轻盈地飞跃起来,落在一片花团锦簇的草地上。
漫山遍野的繁花簌簌落下,沾在他们的喜服上,像撒了把碎星。他们在柔软的草地上相拥翻滚,亲吻从未停歇,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与爱意都融入这一吻之中,情定终生。
草地上的繁花像是被揉碎的云霞,层层叠叠铺在身下,带着清润的香气。
萧慕寒将云可依紧紧拥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的暖意,两人鼻尖相抵,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依儿……我爱你……”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云可依抬手抚过萧慕寒汗湿的鬓角,声音柔得像风拂过花瓣。
“夫君,这样……满意吗?该醒来了。”
萧慕寒猛地收紧手臂,将云可依更紧地按在怀中,语气带着孩童般的执拗。
“我不要醒,这里有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听话。”
云可依轻轻推开萧慕寒一点,指尖描摹着他的眉眼。
“你先回去,我在梦中等你……我们能日日相见,好不好?我不要你有事。”
萧慕寒颤抖着伸手,想要再摸摸云可依的脸,指尖刚触到那片温热的肌肤,云可依的身影却像晨雾般淡了下去,化作点点微光,消散在空气中。
“不要!不要离开我!”
萧慕寒撕心裂肺地大喊,伸手在空无一人的花丛中乱抓,只捞到满手冰冷的花瓣。
“依儿……依儿……”
猛地,萧慕寒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冷汗,浸湿了鬓发。
窗外的天光刺得萧慕寒眯起眼,鼻尖萦绕的不是花香,而是熟悉的药味。
隔壁房间里,云可依早已被飞鸢悄悄转移过去,此刻正由飞鸢幻化成的侍女照看着。
而萧慕寒的卧房内,四大影卫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而入,看到床边双目赤红、大汗淋漓的萧慕寒,皆松了口气。
“王爷!您终于醒了!”
影卫们齐齐躬身,声音里难掩激动。
萧慕寒喘着粗气,喉咙干得发疼,哑声问。
“我……睡了几日?”
影一上前一步,沉声道:“回王爷,十日了。您若再不醒,老神医说……恐有生命危险。”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老神医和端木皓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了进来。
看到萧慕寒坐起身,端木皓眼睛一亮,连忙将药碗递向床边:“阿寒,你可算醒了!”
老神医也快步上前,拿出脉枕垫在萧慕寒腕下,指尖搭上去细细探查。片刻后,他抚着胡须,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太好了!脉象平稳,气息虽弱但已无大碍!王爷醒了就好,接下来安心调养,不出半月便能复原。”
端木皓将温热的汤药递到萧慕寒手边,低声道:“快趁热喝了,这是师傅特意为你调配的固本汤。”
“好……”
萧慕寒接过药碗,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他没有丝毫犹豫,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他却像毫无所觉,只怔怔望着空碗出神。
老神医在一旁叮嘱:“王爷切记,这几日定要静心休养,切不可再劳心费神。您身子亏空得厉害,需得慢慢补回来。”
正说着,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声:“王爷,皇上与皇后娘娘驾到。”
萧慕寒闻言,眸色微沉,随即冷笑一声:“我正要找他们问个清楚,倒是省了功夫。”
端木皓与老神医对视一眼,连忙起身:“那我们先退下了。”
端木皓又特意拍了拍萧慕寒的肩,“阿寒,有话好好说,万不可动怒伤了身子。”
萧慕寒捏着空碗的手指微微收紧,哑声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殿外已传来皇帝与皇后的脚步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一步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