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疾,似与学识深浅密切相关。越是通读经史、深谙圣贤之道的饱学君子,染此疯癫之症者愈众。”
“反观那些只粗识《子语》皮毛、略懂几句圣贤教诲的寻常百姓,却罕患者。”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虽低,却字字清晰,如石投静水。
“以此观之,臣斗胆推断。此邪祟之根源,恐怕……并非他物,正是寄身于这圣贤之书本身!”
“那文墨之间,正潜藏着惑人心智之魔障!”
“放肆!”
皇帝猛地一拍御案,霍然站起!
方才的忧虑瞬间被滔天的怒意取代,龙目含威,死死盯住首辅,殿内空气仿佛骤然冻结。
“圣贤之书,乃立国之本,教化之源,万世不移之圭臬。岂容汝妄言为邪祟?”
“若依汝此言,这满朝朱紫,天下士子,岂非皆成了邪祟缠身之辈?朕的江山社稷,又立于何地?”
皇帝胸膛起伏,强压下怒火,指着首辅,声音冷冽如冰。
“爱卿!朕念你为国操劳,夙夜匪懈,权当此言是忧心过度,一时失察。”
“今日之语,朕只当未曾听见!往后……绝不可再提此等悖逆狂言!”
“退下!”
首辅身形微微一晃,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张了张口,眼睛余光看到了皇帝书案上的《子语》,终究是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将头埋得更低,那挺拔的身姿仿佛也佝偻了几分。
他深深一揖,声音干涩。
“臣……惶恐失言,谢陛下宽宥。臣……告退。”
说罢,缓缓转身,步履沉重地退出了垂拱殿。
殿内,只余皇帝一人,胸膛仍在微微起伏。
他缓缓坐下,目光再次落在那本摊开的《子语》上,书页在灯影下泛着幽微的光泽。
方才的怒斥犹在耳边,但一丝更深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了帝王的心头。
他伸出手,指尖再次触碰那冰冷的书页,殿内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贤者顺于天。”
“贤者……顺于天……” 皇帝无意识地低喃,一遍又一遍。
“顺于天……与天地之道相和……”
他眉头紧锁,反复咀嚼。
忽然,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明悟。
“朕为天子,顺天承命,岂非顺天?贤者顺于天,朕亦顺于天。”
“朕与贤者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