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间的水“咕嘟”开了，奶奶把饺子下进去，白胖的饺子在沸水里翻涌。“上桌！让你爸先吃！”爷爷往炕桌挪了挪，烟杆在桌腿上磕了磕。
天热得像蒸笼，过遍凉水最爽口，可谁都没提——那点面汤里的淀粉，也是好东西。李米摆碗筷时手格外麻利，往李娜碗里塞了个饺子，油星子溅在手腕上也没擦：“吃吧，当了干事别忘本！我家天天吃猪肉，都腻了！”可她盯着饺子的眼神，亮得像藏了星子。
这饺子本就按人头分好，本来一个人能分七八个，差不多能吃饱！
偏李红花带了六口人来。就只能一个人分4个了。
李米给李娜的那个，是从自己份额里匀出来的。
“还是二姐疼我！”李娜接过来，饺子烫得指尖发麻，她吹着气咬开，野菜的清爽混着拆骨肉的香在嘴里炸开，胃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出来。
桌子太小，上桌的只有父亲、爷爷奶奶和大哥。李米怀着孕站在炕边，李娜挨着她，大嫂带着孩子也搁这站着端着碗吃。弟弟也照样得占着他纺织厂的工作再累，也比不上钢厂打铁的倒铁水的累！
李红花一家挤在墙角，她大闺女王春花盯着爷爷碗里的饺子，筷子在手里转得飞快，小儿子则吮着手指，口水把李红花的衣襟濡湿了一大片。
“老二上桌挤挤，怀着孕别累着。”奶奶往旁边挪了挪。
“奶，我站着吃好。”李米摸了摸肚子，“我婆婆说这样好生。”她心里门儿清，大嫂都没上桌，她若上去，指不定大姐又要掉眼泪，说娘家欺负人。
李娜分了5个饺子，但就吃了仨（算上李米给的那个），胃里还是空落落的。她盛了碗饺子汤，掰了四分之一大饼子泡进去，就着拌野菜慢慢嚼，菜叶子的涩味混着饼子的粗粝，总算压下了饿意。
可真应了那句话，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18岁的李娜就这么说吧，吃20个饺子都感觉自个还吃不饱！
李红花看着她，又看看李米和大嫂，都吃得差不多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盆里剩下的饺子。
小儿子忽然“哇”地哭起来，小手往盆里指，她慌忙捂住孩子的嘴，指节都捏白了，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奶奶把剩下的十个饺子分了：大儿子三个，爷爷三个，大孙子两个。最后三个被她用碗扣住，眼神扫过李红花：“这三个给你妈吃，你妈还在上夜班呢！”
李红花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慢慢褪成灰白，她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吃得最快，把这7个饺子赶紧吃完，又灌了半碗汤，抹了把嘴就要起身：“我去厂里加个班。”他后背的工装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被汗水浸得发白。
“爸，我剩下两个饺子给你带着？”李娜问。
父亲摆摆手，“不用给我给你妈留着吧，你妈也累！”
跨出门槛时，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还在啃饼子的李红花家孩子，终究没说什么，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李红花结婚那年可是60年，她可是有定量的，这么说吧，就一个人的定量都能救活几个人！
就那几年，除了农村的活不下去的闺女是上赶着不要彩礼。
这城里的就算有人上赶着多给彩礼，还没有人愿意嫁呢，还要给闺女留几年呢？
可大姐就干了那事…
当时跟爸妈闹腾的可厉害了…
骂着爸妈是卖闺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