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长啸一声冲向光柱,周小小握紧开山凿。七十年代的旧物在她周围旋转:搪瓷缸里燃烧的忠字,印着奖字的茶缸,生锈的怀表...每件物品都在发光,照出山路两侧突然出现的无数虚影——那是二十年来所有为守护灵脉而牺牲的守山人,他们沉默地让开一条路,指向血色光柱中心。
李默给步枪装上最后七发朱砂子弹,黑虎化作一道黑影率先冲入敌阵。周小小腕间突然浮现出母亲留下的红绳,绳头自动系在了弟弟手腕上。
\"这次换我保护你们。\"她轻拍雪影,巨狼踏着月光跃起,耳尖金线在夜空中划出璀璨的星轨,直坠向那棵雷击松下的血色深渊。
雪影的巨爪刚触及雷击松下的地面,焦黑的树皮突然渗出暗红色汁液,顺着焦痕箭头汇成道血线,在泥土里勾勒出个五角星的轮廓。周小小翻身落地时,开山凿的青焰正与血线产生共鸣,震得掌心生麻——这分明是当年修水库时炸山用的雷管引信纹路!
\"成煜,翻到《灵脉考》87页!\"玉眼老人突然嘶吼,声音里带着血沫。周成煜慌忙翻书,泛黄纸页上浮现出用朱砂画的爆破示意图,标注着\"引灵如导爆,分七段,避龙脉\"。李默的子弹恰在此时打穿最后一个倒走挑山工的水桶,黑雾遇月光化作纸人,每张纸脸上都印着褪色的\"劳动模范\"奖状。
血色深渊里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周小小握紧开山凿往下探,突然摸到块嵌在岩壁里的金属——是枚生锈的\"为人民服务\"徽章,徽章边缘还挂着半截红绸。她用力一撬,整面岩壁竟像闸门般向内滑开,露出条嵌满语录牌的通道,每个牌面都被凿出个小孔,孔里正渗出金线莲的根须。
\"这是当年批斗场的废弃防空洞!\"李默举枪警戒,枪托撞到洞壁,震落下层墙皮,露出里面用石灰写的\"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字迹底下,隐约有朱砂画的镇邪符被铲掉了半截。雪影突然对着通道深处龇牙,耳尖金线投射出的光影里,十几个穿蓝布工装的人影正背对着他们,整齐地用钢钎凿着地面,凿出的石屑落地就变成黑色粉末。
周成煜的玉简突然发烫,简身篆文映得洞顶发亮。那些背对着他们的\"凿石人\"猛地转身,每张脸都是用报纸糊的,报纸上印着的社论标题被血水泡得模糊,唯有\"破除迷信\"四个字格外清晰。最前面那个\"人\"举起钢钎刺来,周小小侧身躲过,看见对方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语录本,书页间夹着的不是书签,而是片干枯的人耳。
\"他们在挖镇龙钉的根基!\"玉眼老人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是半截被烧焦的红宝书,\"当年批斗你父亲时,他就把这个藏在煤堆里...\"周小小接过红宝书,发现烧焦的封皮里夹着张公社水利图,图上用红铅笔圈出的七个点,正对应着地面青铜柱的虚影。
通道尽头突然传来机械运转声。周小小冲出防空洞时,正看见温泉宾馆的地下室被撬开个大洞,七根锈迹斑斑的青铜柱从洞里伸出,柱身上缠绕的铁链上,挂着无数褪色的红袖章。祭坛就在青铜柱中央,父亲的身影被血色光柱钉在第八根柱子的位置,那根柱子竟是用无数枚毛主席像章浇筑而成,像章的边角在光柱里泛着幽绿的光。
\"把那丫头抓来!\"个穿干部服的人影从祭坛后走出,脸上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竟是两个黑洞。周小小认出他胸前的钢笔——是当年负责批斗父亲的宣传干事老王,听说三年前在水库游泳时溺死了,尸体捞上来时,肚子里全是淤泥。
老王的钢笔突然化作条黑色长蛇,蛇鳞上全是\"蚀\"字。李默的子弹打中蛇头,却被弹了回来,子弹头嵌进旁边的青铜柱,竟滋滋冒起白烟。\"没用的,\"老王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这些柱子吸了二十年的批斗怨气,普通法器根本伤不了...\"
他的话没说完,周成煜突然将《黄山灵脉考》扔向青铜柱。泛黄的书页在接触柱身的瞬间燃起青焰,那些被铁链捆着的红袖章突然剧烈抖动,每个袖章上的\"红卫兵\"三个字都在火焰中扭曲,最终化作灰烬,露出底下用朱砂写的人名——都是当年参与守山的人。
\"爸!\"周小小突然发现,父亲身影的胸口处,有枚像章正在脱落,露出底下皮肤里嵌着的青铜残片。那残片上的\"蚀\"字,正被父亲的血浸染成红色。她福至心灵地举起那半截红宝书,书页里掉出张照片:年轻的父亲站在批斗台上,胸前的像章被人扯掉,留下的血痕恰好组成个\"守\"字。
\"子时三刻到了!\"老王突然狂笑,青铜柱开始剧烈震动,柱身上的像章纷纷脱落,露出里面盘绕的黑色血管。周小小突然想起父亲虚影的动作,举起开山凿对着祭坛地面的五角星纹路猛砸——青焰炸开的瞬间,地面露出个嵌着铜钱的凹槽,铜钱上\"乾隆通宝\"四个字,正与搪瓷缸里的八卦阵产生共鸣。
\"用血脉!\"玉眼老人突然扑过来,将自己的血抹在周小小手背上。她的血顺着开山凿滴进凹槽,铜钱突然旋转起来,发出类似收音机调台的滋滋声。祭坛周围的青铜柱开始反向转动,柱身上浮现出无数守山人的虚影,他们正用身体挡住那些黑色血管的蔓延。
老王的蛇形钢笔突然刺穿玉眼老人的肩膀,黑色血液瞬间从伤口蔓延。\"老家伙,你以为当年把龙脉图藏在《毛泽东选集》里就安全了?\"他狞笑着去抓周小小,却被突然窜出的金线莲缠住——那些藤蔓上,竟开着朵朵小红花,花瓣形状像极了微型的红宝书。
雪影咬住周小小的衣角往祭坛拽,李默则用身体挡住不断涌来的纸人。周小小看着父亲胸前的青铜残片越来越亮,突然将自己的血滴在开山凿上,顺着凿尖划过父亲的手腕——两道血线在空中交汇的瞬间,父亲身影里飞出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都拖着段记忆:1971年的中元节,父亲在工地上调换青铜匣时决绝的侧脸;1979年被带走时,悄悄塞进母亲手里的红绳;还有每年清明,托人送来的金线莲种子...
\"小小,守住汤泉眼...\"父亲的声音在光柱里回荡,像章组成的青铜柱开始出现裂痕。周小小突然明白过来,将那枚\"为人民服务\"徽章按在裂痕处,又把半截红宝书塞进父亲虚影手中。光柱里的身影缓缓举起红宝书,书页在风中翻动,最终停在某页——那页的空白处,父亲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八卦,八卦中心,是他们一家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