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了麻醉针的托阿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身影,将那些无意识向前抓挠的重塑信众护在身后。
“……”
维尔汀没有再对托阿说些什么,只是再次挥了挥手,示意威廉继续开火。
托阿也不甘示弱,张弓搭箭,从缝隙之中瞄准了人群后方的维尔汀。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
“维尔汀小姐、十四行诗小姐,我们回来了!”
就在两批人僵持的时候,一个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一脆弱的平衡。
是芭卡洛儿。
而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身着努库泰澳服饰的瘦小身影。
随即,一个熟悉的轮廓迅速扑了上来。
“塞洛尼……托阿……你们没事吧?”
“图图石子……”
看到这一幕,威廉悄悄竖起了手指,示意同伴们先警戒。
意料之外的相逢似乎并不令人高兴。
托阿摸了摸脸颊上的面具,不自觉地向后退缩了几步。
“真高兴你没什么大碍,图图石子。”
塞洛尼挣脱了十四行诗握住她的手,抹了一把眼泪,来到了图图石子的身旁:“可我们的朋友们……”
“我都知道的,塞洛尼。芭卡洛儿小姐救下了我,她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想我明白了……我们不应该戴上重塑的面具,更不应该答应他们的复仇计划……”
迷茫中的信徒似乎捕捉到了关键的字眼,他们像是又被注射了一剂强心针。
“复仇……杀ㄙ ——!!”
一道锋利的利爪撕裂了空气,朝着图图石子头颅挥去。
“——!”
狰狞的爪痕撕裂了另一副更结实的臂膀,儿时的同伴又一次挡在了图图石子的身前。
“唔……”
沉默的闷哼声传递到塞洛尼和图图石子的耳中,让她们的瞳孔剧烈收缩。
“托阿——!”
鲜血在眼前溅起,洁白的大厅映出一片鲜红。
迷失之人的复仇欲望却因此愈发高涨。
“重塑……ㄙ !”
“糟糕,他们看上去更加疯狂了。”十四行诗皱着眉给在场的人们施加了一个简单的神秘学护盾,转头对维尔汀说道:“司辰,我申请加大昏睡幻剂的剂量!”
维尔汀摇了摇头:“不,重塑面具已经扎根在了大脑的深层,单纯的外部刺激无法唤醒他们的意识。他们需要更直白的呼唤。”
重塑信徒们涌上前来,誓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人群被推搡着后退,可怜的乐手同样深陷其中。
“我……我能做些什么呢?”
哀嚎声、哭声、窗外的雨声几乎挤破了她的耳膜,连琴弓都跌落在地。
“啪——”
清脆的声响令她有些恍惚。
““别摆弄你的小匣子了,芭卡洛儿——回到课上来!音乐是无关种族与身份的另一门语言。它四海皆准,它直抵心灵。””
记忆中的话语此时从尘封的大门中涌出,化作琴弦与按键,抚上了她的乐器们。
无须回想,无须思索。
熟悉而简洁的音色从繁复的匣子里流淌而出。
神秘学能量化作音符,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进入到了每个人的心灵,将他们连接在了一起。
某种难以言喻的、轻柔的声音拂过了图图石子。
耳畔的歌儿如此陌生,如此亲切,它究竟来自哪儿呢?
是乐手口中的克雷莫纳,无意闯入的舵手合唱团,还是岛上经年累月的篝火大会?
图图石子看着手中的口琴:“它们没有什么不同……对吧?”
“嗯……?是小提琴的声音,还有钢琴、低音提琴……长笛?”
有音乐素养比较高的客人听出了这些音乐的组成:“可……她不是一直都说自己不喜欢这些太过寻常的乐器吗?”
“我、我想回家……呜呜……”
“ㄛ……ㄒ……ㄥㄡ……努库泰澳……”
曾经的伙伴们高举双手,无助地抓挠着。
泪水淌湿了视野,思绪却越发清晰。
不住打颤的手郑重地捧起了那枚口琴。
踩着温和的节拍,微微发颤的唇齿轻轻吹响了口琴。
新的音色加入其中。
乐手与来自岛上的女孩对望了一眼,没有指挥棒,也无需语言,音乐朝着古老而欢快的河道奔流。
斑驳的粘稠液体近乎凝固,它不再从那些呢喃着的无助面具下涌出。
不知名的歌谣流淌着,轻柔地合上迷失信徒们的双眼。
“……”
身上流着鲜血的托阿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嘴角流露出了一抹满足的微笑。
那双高高举起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像是步入了一个沉沉的梦。
“……朋友们,一切都结束了。”
图图石子的手颤抖着,摘下了托阿脸上的面具,抚平了他眉间的皱起。
结束表演的游轮乐手局促地捏紧自己的衣角。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首歌会让努库泰澳人陷入这样的境地……我只是想……”
“谢谢你,芭卡洛儿小姐,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演奏家。”
芭卡洛儿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道:“他们……去世了么?”
“不,他们只是回家了。”
“可……”
眼前轻微发抖的肩膀令芭卡洛儿有些陌生。
像那样柔弱、稚嫩的肩膀,从一开始,就是这般勇敢而坚决吗?
“你瞧,他们身上的象形贝壳是多么光洁、多么圆润——这是一种美好的象征,芭卡洛儿小姐。它自豪地向我们宣告……”
“我们的朋友已经度过了充实而坦然的,圆满的一生。”
擦干眼泪,图图石子轻轻拾起那些漂亮的“象形贝壳”。贝壳上仍保留着温润的触感,在她的手中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