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不怕国王是弱智,就怕他是那种脑子一热再一拍,就开始到处胡搞的家伙。
很不幸,尤里卡·索尔就是那样的人。
以至于他死了以后,索尔王国里的很多贵族第一反应是“那个老东西终于死了”。
那位国王做过很多离谱的事情,和南方贵族有关的,当然是他那“史无前例”的构想。
在几十年前,索尔王国并没有完全从持续了几千年的魔人战争中恢复过来,适合人们居住的区域只有围绕着嘉兰王都的那一圈,剩下的土地几乎都是未开化之地——实际上,到了今天,索尔王国的开发依然不完全,交通要道铺设的并不完整,而且还有极北之地那么一整块土地没有修整,但几十年前的情况要更严重一些,至少有半个王国都没有开发。
而在前代国王尤里卡·索尔的看来,索尔王国不应当只有中心区域这么繁华,其他土地这么荒废,肯定要由贵族去承担责任。
换言之,贵族不应该缩在嘉兰王都里,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就应该像其他几位公爵一样,驻守在王国的四方,以自己的力量建设城镇。
于是,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之下,众多的贵族被迫从嘉兰王都赶走,他们失去了嘉兰王都附近的所有土地和资产,在不久之后就成为了所谓的“南方贵族”。
好处就是所有贵族的头衔都往上加了一级,男爵变成子爵,子爵变成伯爵,伯爵变成侯爵,甚至没有头衔的骑士也可以被提拔为可以世袭的男爵。
勃朗奴斯家就是其中之一。
离开北方,前往根本没有开发的南方,在几十年前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出发的贵族们在这一路上可谓是吃尽了苦头,很多贵族直接死在了路途之中。
勃朗奴斯伯爵没有经历当初的事情,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但是那场大迁徙让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后没有太久就逝世了,随后勃朗奴斯家中的人一个接一个去世,直至剩下他一个。
家里是死干净了,但不代表年幼的勃朗奴斯伯爵能过上一样干净的生活。
值得庆幸的是,先代国王尤里卡·索尔还知道把人往南方赶,如果扔到极北之地去,那这群贵族大概率过上几十年四处挖土豆的日子。
可是在南方的日子并不比被发配到极北之地强多少。
要知道,南方本来就有不少贵族,而这群贵族的到来无疑是损害了原本南方贵族的利益,因此双方矛盾与日俱增,初来乍到的新贵族们无疑是弱势方——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有的时候甚至吃不上一口饭。
如果不是有权杖公爵出来主持公道,勃朗奴斯伯爵和其他很多贵族恐怕会被认为是抢走了他们土地的原南方贵族直接拍死。
约翰·欧文,当时还在壮年的权杖公爵就是这片土地上的主心骨与裁决者,他合理地划分土地,规划人口,消除了绝大部分贵族和原南方贵族之间的矛盾。
不仅如此,权杖公爵还主动邀请那些来到此地的贵族,一同为南方之地的发展出谋划策,也因此,权杖公爵约翰·欧文是勃朗奴斯伯爵第一个接触到的理性而睿智的人。
在他年幼时期,权杖公爵多次关照这个家里死完的孩子,甚至在某些时候将勃朗奴斯伯爵视若己出,对他培养有加。
也因此,他会在今天毫不犹豫地成为权杖公爵的盾牌与武器。
在权杖公爵的带领下,几十年过去了,南方贵族们总算是活过了一口气来,不仅将整个南方盘活,并且在各方面都要压过王国贵族,大学,工厂,整体气氛甚至要好过王国贵族那一边。
可是勃朗奴斯伯爵和权杖公爵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因为,索尔王国的王族——以及站在他们身旁的贵族们,又将目光落在了已经开发完成的南方之地上。
尤其是在现任国王泰拉·索尔上位之后,针对南方贵族的小动作就不断,就比如为了让奥尔杜隆能够在嘉兰王都和渥丹城进行飞空艇的研究,泰拉·索尔特意从南方之地抽调了许多炼金素材。
那些材料,王国贵族们完全出的起,可是泰拉·索尔偏偏点名要南方贵族为了王国的发展做贡献,拿走了相当一部分的炼金材料。
所有人都知道,泰拉·索尔是一个小心眼的国王,他连可能有威胁的圣教和冒险者协会都不能容忍,又怎么可能忍得下势力越发庞大的南方贵族呢?
他迟早会对南方贵族下手,他的继位人迟早要对南方贵族下手,就像是当初将他们从嘉兰王都赶走一样,再一次拿走他们的一切。
这才是勃朗奴斯伯爵愿意跟随权杖公爵,进行殊死反抗的真正原因。
因为勃朗奴斯伯爵知道,看似坚不可摧、钢板一块的南方贵族——实际上只是一群被逼到无路可退,因此才抱团在一起的失败者,如果王国贵族给出合适的条件,他们中的很多人一定会临阵倒戈,因为,有资产的贵族一定比什么都没有的家伙来的软弱——他们因为拥有,所以舍不得。
对于两边而言都是这样。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开始的时候就将速度加到底,不给犹豫的家伙一点思考的时间,强行把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进行自杀式的冲锋。
加速,加速,加速。
无论是死,还是活,无论是输,还是赢。
因为自己注定是没办法看到那新世界的,勃朗奴斯伯爵也甘心成为燃料,因为自己并不如权杖公爵看的远。
如果说有谁更应该成为王,那应该是权杖公爵约翰·欧文,而非虫豸一般尽是一些荒唐事情的索尔王族。
哪怕,代价是自己,哪怕,代价是自己耗尽心血建立起来的勃朗奴斯城,哪怕,代价是这一切,哪怕,代价是整个索尔王国——
他也要将火种点燃,让烈火燃遍这个停滞不前的王国。
自己是忠臣,至死,勃朗奴斯伯爵都如此相信着。
无头的勃朗奴斯伯爵静静瘫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安静得仿佛睡了过去。
被莱德夺走的怀表是他父亲唯一的遗物,现在,三根指针都停在了这个早晨。
亦如他的父辈当初来到这片土地之时。
而真正的“礼物”,即将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