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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被一场数十年未见的大雨浇透。雨势来得凶猛,如天河决堤,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混着泥污滚成浊流,顺着街巷沟渠蜿蜒而去。
夜色如墨,将整座城池裹得严严实实,能见度不足丈许,只有巡街武侯手中的气死风灯,在雨幕中摇摇晃晃透出一点昏黄。
往常这时节,长安西市该是灯火通明,酒肆的吆喝、货郎的拨浪鼓、歌姬的琵琶声能飘出三条街去。
可今夜却是不同,满城的巡街武侯挎着腰刀、披着蓑衣,脚步匆匆地在雨中穿梭,兵丁们手持长枪站在街角,神色紧张地盯着暗处。
偶尔有紧闭的门扉后探出半张脸,一双双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惊惧,远处隐约传来炮火声,虽隔着雨雾听不真切,却像闷雷般滚在人心头,更有零星的杀声顺着风飘来,让整个长安城都浸在一片压抑氛围之中。
就在这时,十条黑影从不同的僻静小巷里闪出。他们都蒙着玄色面巾,只露出一双双冷冽的眼睛,身上的夜行衣吸饱了雨水,贴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身形。
十人动作如出一辙,足尖点在青石板的积水处,竟无半滴泥水溅起,显然都是练家子。
在巷口汇合后,无人言语,只互相递了个眼神,便如十道鬼魅般,朝着城东的天波府方向掠去。
走在最前的是个身形纤细的黑影,手指修长,按在腰间横刀的刀柄上,刀柄磨得光滑如玉,显是常年摩挲所致。
她踏过积水时,脚步轻得像猫,连灯影都追不上她的身影;身后两人并肩而行,一人肩挎铁链,链端的飞爪藏在袖中,走路时铁链竟无半分声响;另一人双手拢在袖里,指缝间隐约露出双刺的寒光,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处,稳如磐石。
余下七人或持短刃、或握匕首,皆步履迅捷,在雨夜飞速潜行。
不多时,天波府的轮廓便在雨雾中显现。
这府第不愧是将门世家,朱漆大门高有丈二,两扇门上各镶着一个铜环,环上铸着饕餮纹,经雨水冲刷后更显威严。
门楣上悬着“清风无佞”的鎏金牌匾,虽在夜里,仍能看出牌匾边角的龙纹雕刻,门前两座石狮子蹲在雨中,鬃毛上挂着水珠,眼神狰狞,尽显将门底蕴。
领头的纤细黑影躲在斜对面的暗巷里,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衣领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天波府的大门。
片刻,她终是开口,声音竟是清亮的女声,只是裹着一层寒意,像冰锥般刺破雨幕:“上令,图册所画之人,皆不留。”
身后九人齐齐点头,动作整齐划一。
话音刚落,那女子率先冲出暗巷,身形如狸猫般窜到门前,腰间横刀 “唰” 地出鞘,刀光在雨夜里划出一道冷弧,“咔嚓” 一声便斩断了门闩。
门房里两个值守的老兵刚惊觉起身,还没来得及抄起手边的长枪,便见刀光一闪。
左边老兵的咽喉已被划开,鲜血喷溅在门板上,混着雨水往下淌;右边老兵想喊,却被紧随其后的铁链飞爪缠住脖颈,只发出 “嗬嗬” 的闷响,转眼间便断了气。
十人小队如潮水般涌入天波府,动作没有半分停滞。
持双刺的黑衣人率先发难,他贴着回廊的柱子潜行,见两个巡逻的兵丁迎面走来,突然从袖中抽出双刺,左手刺直取左边兵丁的心口,右手刺则斜挑右边兵丁的手腕。
左边兵丁惊呼着想举盾,可双刺已透甲而入,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右边兵丁的手腕被刺中,长枪 “哐当” 落地,还没等他弯腰去捡,黑衣人已旋身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进旁边的积水里,随后双刺齐下,了结了他的性命。
持铁链飞爪的黑衣人则守在庭院中央,见有兵丁从厢房里冲出来,他手腕一抖,铁链如灵蛇般窜出,飞爪 “咔嗒” 一声勾住一个兵丁的脚踝,猛地向后一拉,那兵丁便摔了个四脚朝天。
不等对方爬起,飞爪已再次飞出,这次直取咽喉,只听“噗” 的一声,兵丁的脖子便被勾出个血洞。
另有两个兵丁举刀扑来,黑衣人不慌不忙,铁链在身前绕了个圈,缠住两人的刀身,用力一绞,两把刀便脱手而出,随后他身形向前一冲,飞爪抵住两人的心口,硬生生将人推到墙上,鲜血顺着墙壁流成两道红痕。
领头的女子则提着横刀,在廊下穿行。她的刀法极快,且专挑要害,见一个老兵举着朴刀劈来,她不闪不避,反而向前半步,刀光贴着朴刀的刀背滑过,直削老兵的手腕。
老兵吃痛松手,朴刀落地,女子顺势将刀架在他脖子上,轻声道:“荡天波,在今日!”
话音落,刀已划过,老兵的头颅滚落在积水里,眼睛还圆睁着,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三人配合得默契无间,一个在前破阵,一个在中牵制,一个在后补刀,其余七人则分守各处要道,将冲出来的兵丁一一斩杀。
不过片刻,天波府前院已躺满了尸体,雨水冲刷着血迹,将庭院里的青石板染成了暗红色。
“当——当——当——”
急促的铜锣声突然从天波府深处响起,此乃天波府的警讯锣,只有大敌当前时才会敲响。
锣声刚落,便见一群老兵手持兵器从内院冲来,领头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披铠甲,手持一把丈八蛇矛,虽年近七旬,可眼神依旧锐利,正是天波府的留守老将杨天城。
杨天城一眼便看到了前院的惨状,白发在雨中气得发抖,他猛地将蛇矛往地上一拄,“哐” 的一声,矛尖刺入青石板半寸,大吼道:“狗贼!竟敢闯我天波府行凶!儿郎们,随老夫杀贼!”
身后五十多个老兵齐声应和,声音虽有些沙哑,却透着一股将门子弟的血性。他们结成盾阵,盾牌相扣,刀矛从盾缝中探出,一步步向前推进,将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这些老兵都是跟着杨家征战过的,虽已年迈,可战场上的章法还在,盾阵如铁壁般,一时竟将黑衣人挡在了前院。
领头的黑衣女子见此情形,眉头微蹙,沉声喝道:“分散杀人!”
九人早将今日要杀之人的样貌、住处记了无数遍,闻言二话不说,立刻各展其能。
其中一人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面具做得极为逼真,连脸上的皱纹都清晰可见。他躲到回廊的阴影里,手指翻飞,将面具贴在脸上,又扯了扯身上的夜行衣,转眼便扮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家丁,低着头,混在几个惊慌失措的仆役中,慢慢向内院挪去。
另一人则走到墙边,双脚在墙缝中借力,身形如壁虎般向上攀爬,他的手指扣着墙砖的缝隙,动作极快,不过片刻便爬到了屋檐上,随后踩着瓦片在屋顶上跳跃,瓦片被踩得轻微作响,却被雨声掩盖,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还有一人从怀中摸出一架折叠软梯,将软梯的一端勾在屋檐的木椽上,轻轻一拉,确认稳固后,便顺着软梯滑到内院的窗台上,随后撬开窗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其余几人也各有手段,有的借着廊柱的遮挡潜行,有的假装成受伤的兵丁匍匐前进,转眼间便分散开来,朝着内院的各个厢房摸去。
杨天城见黑衣人散开,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明白对方的目标是内院的宿老和主脉子弟,他急忙大吼:“他们是来灭门的!全部向后撤退,守住内院!”
五十多老兵闻言,立刻收盾转身,且战且退,朝着内院的方向撤去。
可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后院传来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火光瞬间冲天而起,将后院的夜空染成了红色。
老兵们纷纷惊惧回头,只见后院的厢房已燃起大火,瓦片被炸得乱飞,烟尘混着雨水往下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杨天城看着后院的火光,悲愤得捶胸大吼,声音嘶哑:“快去通知老太君!其余人,跟老子去救人!”
说着,他也顾不得前院的黑衣人,提着蛇矛便朝着后院冲去。身后的老兵们一个个眼中都含着泪水,心中悲愤惊惧。
后院住的可都是杨家的妇孺老弱,这一炸,不知要折损多少人。
领头的黑衣女子见杨天城冲向后院,先是一愣,疑惑地嘀咕:“断波女搞什么鬼?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可此刻后院火光冲天,她也来不及细想,只道是断波女自作主张,当下也提着刀,朝着后院冲去。
正此时,第一个冲进西厢房的黑衣人,手持短刃,动作干净利落开始屠杀画上所画之人。
房内,一个白发老妇正坐在椅上缝补衣裳,听到动静抬头,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黑衣人已走到她面前,短刃 “唰” 地刺入她的心口。
老妇连哼都没哼一声,头便歪在椅背上,手指还捏着针线。
黑衣人拔出短刃,顺手用老妇的衣襟擦了擦刀上的血,转身出门时,门帘只轻轻晃动了一下,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东厢房里,一个年轻妇人正抱着三岁的孩子躲在床底下。
孩子早已睡着,呼吸轻轻的,妇人紧紧捂着孩子的嘴,大气都不敢喘,只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和爆炸声,心脏跳得快要蹦出来。
她以为床底阴暗,能躲过去,可就在这时,孩子突然在梦中动了动,轻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哼,在寂静的房内格外清晰。
妇人还没来得及捂住孩子的嘴,便听到“嗤”的一声闷响,一把短刀从床板的缝隙中刺了下来,正中心口!
孩子的哼声戛然而止,小身体软软地倒在妇人怀里。
“不——!”妇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推开床板,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她头发散乱,双目赤红,身上还沾着孩子的鲜血,指着眼前的黑衣人,声音颤抖地大吼:“你是谁?!为何要杀我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