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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6章 念昙(1 / 2)

却说那杨炯在芷岚宫中,与五公主李淽一夜缠绵,说不尽的旖旎风流。

直至天将破晓,方相拥而眠。待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殿内静悄悄的,只余满室暖香,与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杨炯揉了揉额角,只觉浑身舒泰,侧身一摸,身旁锦褥已凉,李淽早不知何时离去了。他撑身坐起,但见榻边整整齐齐叠着一套干净衣袍,月白中衣、靛蓝外衫、玄色腰带,连腰间佩玉都备好了,正是他平日惯穿的样式。

“卿卿真是细心。”杨炯心中暖意融融,刚欲唤人,便见一位穿着淡绿宫装的侍女轻步进来,手中捧着铜盆巾帕,垂首敛目,恭敬立于榻前。

“王爷醒了。”那侍女声音清柔,“公主嘱咐奴婢伺候王爷盥洗更衣。”

杨炯伸了个懒腰,笑问:“五公主呢?何时走的?”

侍女一面拧了热帕子递上,一面答道:“公主卯时便起身了,说是蛋糕坊今日有新式点心要试,匆匆用了些早膳便回去了。临走时特意交代,叫王爷不必挂心,她自会料理妥当。”

杨炯接过帕子敷脸,温热的蒸汽熏得人精神一振。他心下明白,李淽这是面皮薄,昨夜那般亲密,今晨若相对,难免羞赧,故而早早离去。

这姑娘看似温婉,内里却是个有主见的,不肯一味缠绵,倒叫人更生怜爱。

盥洗毕,更衣整冠。

杨炯对镜自照,见镜中人神采奕奕,眉眼间俱是春风得意,不由失笑。侍女又奉上一盏醒神茶,他接过饮了,这才施施然出了芷岚宫。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七月流火,烈日当空。然宫中古木参天,浓荫蔽日,倒也不算酷热。

杨炯穿廊过殿,沿途宫人见了他,皆垂首行礼,口称“王爷”。他一一颔首回应,步履轻快,不一时便出了宫门。

刚一踏出那朱红宫墙,喧闹市声便如潮水般涌来。但见长安街上,车马粼粼,行人如织,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此时虽已过七月中旬,暑气未消,街边槐柳却依旧浓翠。

道旁店铺林立,酒旗招展,有卖冰饮子的小摊,木桶里镇着酸梅汤、荔枝膏,引得孩童围聚;有挑担卖花的妇人,篮中荷花、茉莉、玉簪,清香扑鼻;更有那卖时鲜瓜果的,西瓜切作月牙状,红瓤黑子,堆得小山也似,引得路人驻足。

杨炯信步而行,不时与相识的商贩招呼。

那卖炊饼的老汉见了他,忙不迭捧出两个热腾腾的胡麻饼:“王爷今日气色好!刚出炉的,您尝尝!”

杨炯笑着接过,随手给了几两银子,便掰开一半递给旁边玩闹的孩童,另一半自己咬了一口,酥香满口,连连点头。

又行几步,绸缎庄的掌柜正站在店前迎客,见了杨炯,忙拱手笑道:“王爷可有些日子没来了!小店新到了一批江南软罗,最是透气凉爽,给您府上女眷裁夏衣正合适!”

杨炯摆摆手,玩笑道:“掌柜的害人呀!我家夫人若是知道在你这买绸缎,可不得大发雷霆!”

说罢大笑而去。

这般走走停停,不觉已近春江楼所在的花街。

这春江楼乃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销金窟,三层朱楼,临河而建,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平日此时,正是丝竹声声、笑语盈盈之时,可今日却大不寻常。

杨炯尚在数十步外,便听得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

但见春江楼大门洞开,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争先恐后涌出,个个神色仓惶,有的连外衫都未系好,踉踉跄跄;更有那文弱书生,吓得脸色煞白,被同伴拖着跑,方巾都歪了半边。

“快走快走!”

“这母夜叉又来了!”

“我的扇子——!罢了罢了,性命要紧!”

……

杨炯驻足观瞧,只见春江楼四周窗户皆被推开,窗边立着数名身着黑红相间劲装的汉子,腰佩长刀,面色冷峻,正是皇城司的人。

这些汉子虽守着各处出入口,脸上表情却颇古怪,有的忍俊不禁,有的摇头叹气,显是奉命行事,心中未必情愿。

楼内莺声燕语已化作一片惊叫哭喊,夹杂着桌椅翻倒、杯盘碎裂之声。

忽听一个清亮的女声自三楼传来,带着三分怒意、七分霸道:“都不许动!皇城司查验外国谍子,将经营文书、各自户籍都拿出来!谁敢隐匿,以通敌论处!”

这声音熟极,不是谭花又是谁?

杨炯一拍额头,暗道不好。

自己回京这许多日,先是赈灾,又是剿灭鬼樊楼,忙得脚不沾地,竟将这位“母老虎”给忘在脑后了。

谭花性子何等刚烈?当初在清凉寺生死与共,后来又有了肌肤之亲,自己却迟迟不去寻她,她岂能不恼?

今日这般大闹春江楼,分明是借题发挥,撒气来了!

一念及此,杨炯心中既愧且急。四下张望,恰见街角有个卖花郎,担着两篮鲜花正探头看热闹。

那篮中荷花开得正好,粉瓣黄蕊,还带着清晨的露气,一旁配着茉莉、白兰,清香袭人。

杨炯灵机一动,快步上前,掏出一锭五两的雪花银塞到花郎手中:“小哥,这些花我全要了。”

那卖花郎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吓得连连摆手:“哎哟!这不是王爷吗?您、您喜欢尽管拿去,小的哪敢收您的钱!”

说着就要把银子推回来。

杨炯却不由分说,将银子往他怀里一按,俯身便从篮中拣出十几枝最鲜嫩的荷花,又配了几束茉莉增香,三枝白兰点缀,七手八脚扎成个颇像样的捧花。

“给你就收着!”杨炯抱起花束,转身便往春江楼冲去。

那卖花郎握着银子,呆立当场,半晌才喃喃道:“王爷这是……要拿着花去逛青楼?真真是风雅人做风雅事……”

却说杨炯捧着花束踏入春江楼,但见一楼厅堂一片狼藉。紫檀桌椅东倒西歪,绣毯上酒渍斑斑,碎瓷片洒了一地。几个龟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众莺燕花容失色,挤在楼梯旁啜泣。

杨炯也不停留,径直上到三楼。

此处原是雅间所在,此时却见那春江楼的老鸨子正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叠文书,哭得梨花带雨:

“谭指挥明鉴啊!咱们春江楼是正经买卖,在京兆府备过案的,姑娘们的籍契文书都在这里,绝无来历不明之人!您、您这一天来查三回,次次都说抓敌国谍子,可这……这实在冤枉啊!”

那谭花正背对着楼梯,一身黑红皇城司指挥使官服穿得笔挺,腰间悬着一柄三尺青锋。她身量高挑,背影窈窕,虽穿着官服,却掩不住那丰腴婀娜的身段,尤其是胸前起伏,将官服撑得紧绷绷的,更显惊心动魄。

此刻她双手抱臂,听得老鸨哭诉,只冷哼一声:“你在教我做事?”

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老鸨吓得一哆嗦,再不敢言语。

杨炯见状,心中暗笑:谭花这性子,当真一点没变。

当即,他轻咳一声,摆摆手示意周围众人退下。

那些龟公歌姬如蒙大赦,忙不迭溜下楼去,连老鸨也爬起来,抱着文书蹑手蹑脚退到一旁。

谭花听得动静,倏然转身。

但见她今日只施淡妆,两脸夭桃从心发,一眸春水照人寒,本是一张极标致的瓜子脸,此刻却威严十足。

鼻梁挺直,唇色嫣红,因生气而微微抿着,更添三分倔强。乌发束成高马尾,以一根白玉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英气逼人。

她一见杨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似喜似怨,随即又冷下脸来,别过头去,只当没看见。

杨炯捧着花上前,笑道:“好姐姐,这是打哪儿生的气?大热天的,可别气坏了身子。”

谭花不接话,依旧侧身对着他,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杨炯也不恼,将花束往前递了递:“路过见这荷花开得正好,想着姐姐定喜欢,便买了来。你闻闻,香不香?”

谭花眼角余光瞥了那花一眼,却不伸手,冷冷道:“王爷好兴致,逛青楼还不忘买花赠人。怎的,是嫌家里的姑娘不够娇,要外头野花来凑趣?”

这话里夹枪带棒,酸意冲天。

杨炯心中叫苦,知她是真恼了。

当下眼珠一转,故意叹道:“姐姐既不喜欢,那便罢了。我瞧着楼下几位姑娘吓得可怜,正好拿去给她们压压惊……”

说着作势要转身下楼。

“你敢!”

话音未落,谭花已一把拽住杨炯手腕,力道之大,疼得他“哎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