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哪怕是最后一点火星,也不是那么容易熄灭的,艾欧妮娅陛下为我宽限了48个系统时。”
“可是是刚才的战斗加剧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我……”
她自责沉默。
他坦然面对。
“那也有24个系统时。”
“24小时,足够看太阳升起和落下了。”
“……”
白色作战基地的女孩凝视着少年的面孔。
转身离去,只手拔起去身后的黑色残旗。
那是格拉默的军旗,任何一片解放区最终都会插上坚钢般的黑色旗帜。
“AR01,我将喧颂祷言,为您的归巢送上祝福。”
她撕下战旗:
“无人铭记的岁月,无人踏足的黑夜。”
“汝化身第一束火光,汝接引第一缕晨曦。”
“逝者因你的勇武而安息,生者因你的燃烧而感息。”
“而对于和平的创造者,对于即将牺牲于虫潮的魂灵,我带来母巢的见证,守望您直至火熄的最后一刻。”
“直至魂归泰坦妮娅。”
“魂归……泰坦么?”
你望向直至遥隔星空,也无法遮蔽那一轮庞然的巨月。
实际上那并不是一轮巨月,而是一棵时刻孕育着熔火铁骑的生命、以及回收铁骑死亡的战争机器。
格拉默人创造了祂,并活在了祂的荫庇之下。
泰坦妮娅陛下,其实不过便是对集群意志的仿造,而这些出生便未曾体验过人类的铁骑却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通感幻素以中和伤灭带来的痛苦为谎言,令祂们活在了除战斗之外的一切虚拟。
甚至为他们创造出一个虚拟的帝国……虚拟到有无数同胞需要守护,有伟大的女皇陛下在为见证他们的战斗。
每一个铁骑都会为正义而燃尽、为理想而甘心赴死。
就像虫子……被幻象支配的一生。
“所谓的格拉默帝国……其实只是一座孕育血肉和钢铁的巢都啊”
作为寥寥无几保留着转化前为人类真实记忆的1型,或者说在以此基础上升级而来的5型。
你永远都不会对任何一位铁骑交代过这一切的。
你没有勇气去揭露——虽然你的构成与铁骑无二,可你本质上还是人类的细作。
你观察着铁骑们的思维,如其他亲卫型机甲一般。
以“军规”约束他们在战斗之外的思考,当有任何一位铁骑解除武装。
对着星空仰望的时间超过危险阈值,每一位铁骑的内核便会将这一切告知给亲卫军团。
或者当任何一位铁骑与人类协军的交流过于频繁。
他们的距离超过了战斗之外的界限。
一切的一切都会被监测的数据洪流所递交到母巢的处理机核。
然后他们所崇拜的女皇,孕育了一切铁骑的“母亲”。
就会亲自安排老兵们,去冲向一场根本不可能战胜的胜利。
将一切“背叛”的可能抹杀在摇篮中。
所以铁骑中永远不会有服役期限超过十年的老兵。
为了共和国的安宁……总有人要生活在欺骗中。
寥寥的几个飞回格拉默共和国的时期,他望着阳光下奔跑的孩童。
也看到了在阴影中等待的新贵:
[萨拉斯希岚殿下,难道您要亲眼看着我们被一群铁人所统治?]
[说白了,不过是一群机械巢都里孕育出来的虫子!]
[告诉他们一切的真相,就是在毁灭格拉默最后的人类,你们是最初的铁骑,你们也是我们唯一的同类!]
[请为人类保留着力量吧]
[战争结束之后——你们即是虫群的处刑人,它们的力量,已经比虫群更为恐怖了!]
“……”
你不知道那一场地下会谈的气氛有多么冰冷。
所有与会的亲卫机型都握紧了拳头——你们都是彻头彻尾的人类近卫军。
至少曾经是。
但,你们也是熔火骑士的一员,你们冲锋于一线,冰冷下的钢甲也会因为那些“触犯”军规的孩童而动容。
除近卫型号外的熔火骑士,平均阵亡年龄——为7年以内。
你们是享受着真相和战斗的荣光的桥梁。
却也是埋藏的双面背叛者。
将真相公之于众必然掀起一场叛乱、令堪堪压制的虫群卷土重来。
甚至连铁骑一方也会不再信任你们……因为对于作为新人类的熔火骑士而言。
你们是旧人类的爪牙。
你们的信任本来就建立在谎言之上。
所以你怎么可能亲自去揭穿这谎言?
这可比面对燃尽的死亡要折磨多了。
所以你决定将这一切的秘密都带入到坟墓中。
正如大多数亲卫机型那样。
你既不想要看到一场由铁骑发起的叛乱,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格拉默人类。
也不愿在这个已经开始的屠杀纪——将链剑斩切在他们的头颅。
这颗卫星是已证明的最后一颗宇宙蝗灾疫区。
现在铁骑正在归巢。
等候着泰坦妮娅陛下的授勋、册封、以及脱下盔甲的新生活。
——等死。
你这只人类伥鬼已经诱骗了她的伙伴奔赴刑场。
24个系统时内,处刑就会开始。
而她却还在这里担心你的死活……
“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你剩下的时间可能还不如我活得久呢!”
“以全篇谎话的祷言实施宽慰——”
“你想让我亲手把你的脑袋拧开吗?”
心中的精神在崩溃的边缘咆哮,明明是相携共进的同伴。
全力信任的一方,却要被拿起屠刀另一方在战争的尾声所屠杀、所窃取!
你捂着脸,狠狠地揉搓,埋下头颅却有雨珠滴落在死寂的碳水里头。
“啊啊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
少年的嚎叫突如其来,毫无风度的蜷缩在地,疼的满地打滚。
“啊啊啊。”
飞萤也吓了一跳,张着小小的白牙。
少年的痛嚎戛然。
“你叫唤什么,煎熬的又不是你?”
他脸上的火痕明灭。
“对,对不起前辈,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您这个样子,我被您吓到了,下次我不会这样的。”
“在生命的末期,被熵火炙烤,肯定不好受吧。”
她像是个犯错的女孩,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抓着手里的黑色军旗反倒像是个半大孩子。
你惨然一笑。
张了张嘴……却连告密的勇气都没有。
直至眼角的余光扫到明灭的萤火。
“你们的清扫作业做的并不干净,灭绝令旨在封杀一切虫灾及其潜在疑似,彻底净化孕育的土壤。”
“而你们非但保留了一片草原和清泉,反而还留下了虫群的远亲……”
你凝视着眼前的虫群,好像找到对冲屠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