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世凝云(2 / 2)

窗外的月亮躲进了云层,夜色浓得像墨。

厅堂里的油灯依旧亮着,沈文烬攥紧了暖玉,玉的暖意透过指尖传到心里,却压不住心底的波澜。

他知道,从踏入静远书院,从听到“萧姓男婴”和“林家构陷”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只是沈家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而是要卷入一场关乎身世、关乎朝堂、关乎生死的风波里,退无可退。

……

初春的夜,风裹着寒意从江南府驿站的书房的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案头两盏烛火忽明忽暗,烛油顺着烛芯缓缓滴落,在卷宗边角积成小小的蜡珠。

萧承煦指尖抵着眉心,目光落在摊开的“林家卷宗”上,那“私贩军械”四个字被他反复圈画,纸页边缘已有些发毛。

沈文烬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手里攥着半块洗得发白的粗布——那是他七岁流落书院时,张嬷嬷用自己的旧衣裳拆了,给他缝补破洞棉袄剩下的碎布。

布面上还留着嬷嬷手作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带着当年暖到心底的温度。

他指尖一遍遍摩挲着针脚,像是在触碰遥远的安稳,直到布角被指尖的温度焐得发烫,才抬眼看向萧承煦,眼底的温和褪去,凝着一层沉锐的光。

“兄长,”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年我染了风寒,夜里烧得糊涂,是张嬷嬷把我搂在怀里,用她的旧棉被裹着我,守了我一整夜。第二天她眼睛肿得像核桃,却还笑着给我熬了米汤,说‘安娃子,以后书院就是家’。”

他顿了顿,指尖按在布上的针脚处,“那些孤女和我当年一样,把书院当最后的依靠。明硕十三年,年前林家送冬炭,我瞧见马车底下的铁箱锁得严实,嬷嬷让我别多问,可我记得那箱子的铜锁,和后来林家人腰间挂的一模一样。”

萧承煦闻言,指尖从卷宗上移开,轻轻叩了叩案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梳理思绪。

“张嬷嬷是个明事理的人,定是察觉了林家不对劲,才不敢让孩子们多问。”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窄缝,冷风瞬间灌了进来,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望向远处书院的方向——那里此刻该亮着几盏油灯,嬷嬷们正带着孩子做针线吧。

“你以‘书院故人’回去,见了张嬷嬷,把这半块布给她看,她便知你是自己人。”他回头时,眸色已沉定下来,“孤女们怕林家,却信你我,只要你慢慢说,她们定会把记得的都说出来。”

说着,萧承煦从袖中取出一份叠得整齐的兵甲清单,纸页边缘还带着墨香,显然是刚写好不久。他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沈文烬的手,触到一片微凉——沈先生的手竟在轻轻发抖。

“明日早朝,我只呈这份清单,不提书院半个字。”萧承煦的声音放柔了些,“林家残余最是多疑,见我只抓着兵甲不放,定会以为我没查到书院的线索,定会急着派人去毁铁箱、杀知情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