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按祖制,今日举行大朝会,群臣贺岁,共商祭天事宜。
然而,今年的金銮殿却笼罩在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氛之中。
殿外寒风凛冽,殿内虽地龙烧得极暖,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冰冷刺骨的紧张与敌意。
靖北王慕容弘与安平王慕容璋,终于认为时机成熟!
他们暗中串联的朝臣已逾百人,掌控的军事力量已足以瞬间瘫痪京城防务,煽动的民意怨气也已沸腾至顶点!
今日,他们便要在这大朝会上,以“清君侧、正朝纲、废暴君”为名,发动雷霆一击,逼宫夺位!
辰时正,钟鼓齐鸣,百官依序入殿。与往日垂首恭顺不同,今日许多大臣眼神闪烁,交换着隐秘的目光,嘴角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决绝。
队列之中,赫然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亲王和一部尚书为首,形成了隐隐与御座对抗之势。
龙椅之上,空无一人。群臣窃窃私语,不安与期待交织。
片刻后,内侍监高唱:“陛下驾到——!”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于丹陛之上!
只见慕容嫣身穿着那件华美绝伦、轻盈如梦、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威严的黑金苏锦棉质百鸟朝凤睡裙,缓步自屏风后走出,迤逦行至龙椅之前。
她并未端坐,而是身姿挺拔地立于龙椅之前,那长达五丈的苏锦拖尾,自然而沉重地直接拖曳在九级玉阶之上,铺陈而下,如同一条墨金色的瀑布,又似一道不可逾越的华丽屏障,隔绝了臣子与皇权!
殿内所有烛火仿佛都聚焦于她一身!
极致玄黑的苏锦底料吸吮着光线,却又自内里折射出流动的暗金波光,神秘而高贵。
睡裙之上,那只覆盖全身、铺满拖尾的擎天巨凤,仅以赤金线绣成,却在烛光下呈现出熔金般的灼热、深渊般的厚重、流沙般的闪烁,凤羽层叠,振翅欲飞,尊贵威严,气势磅礴到了极致!
凤眸上的黑钻冰冷洞彻,俯视着殿内众生。
宽大轻盈的喇叭袖垂落身侧,袖口金线流苏纹丝不动,却华光内蕴。整件睡裙因苏锦工艺而异常轻软,但此刻穿在她身上,却仿佛重逾千钧,带着碾压一切的威仪!
她容颜绝世,神情却冰冷如霜,目光平静地扫过丹陛之下黑压压的群臣,眼神深处没有丝毫慵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胆寒的锐利。
“今日小年,”她开口,声音清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众卿…可有本奏?”
殿内一片死寂。许多大臣低下了头,不敢与那目光对视。
突然,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亲王,手持玉笏,大步出列,跪倒在地,声音洪亮却带着颤抖:
“陛下!老臣礼亲王慕容恪,冒死谏言!”
来了!所有人心头一紧!
慕容嫣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王叔请讲。”
礼亲王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勇气,猛地抬头,痛心疾首道:
“陛下登基以来,宠信外姓(指林臻),疏远宗亲;推行暴政,苛待臣工;奢靡无度,尤以…尤以身着此等不合礼制之睡裙临朝,视朝堂如寝宫,视祖宗法度为无物!更兼…更兼残暴嗜杀,屠戮忠良,以致天怒人怨,国本动摇!如今北地初定,然民心惶惶,朝野鼎沸!此皆因陛下失德所致!”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激昂:“老臣恳请陛下,即刻废黜摄政王林臻,还政于宗室!脱下此妖异之服,下罪己诏,以安天下!否则恐国祚倾危,江山易主啊陛下!”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立刻有数十名大臣齐齐出列跪倒,高声附和:
“臣等附议!恳请陛下还政宗室,下罪己诏!”
“恳请陛下废黜奸佞,诛杀林臻!”
“恳请陛下永弃此奢靡昏聩之服,勤政爱民!”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充满了“悲愤”与“忠直”,仿佛慕容嫣已是十恶不赦的亡国之君!
林臻立于丹陛之下,百官之首,面色沉静如水,眼神却冰冷如刀,袖中双拳紧握,但他牢记,此刻不能开口。
面对这汹涌的逼宫浪潮,慕容嫣却笑了。那笑容极美,却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残忍。
她缓缓上前一步,五丈苏锦拖尾在玉阶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摩擦声。
“说完了?”她轻声问,目光扫过跪倒的众人,如同看一群滑稽的戏子。
群臣一怔,被她这平静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慕容嫣微微俯身,宽大喇叭袖垂落,几乎要触及礼亲王的头顶,声音轻柔如羽,却字字如刀:
“王叔,你说朕奢靡无度?身着睡裙临朝?”
她直起身,喇叭袖轻轻一拂,指向自己身上的华服:“这身衣裳所用的每一根金线,皆出自内帑,未耗国库一分一毫!所镶嵌的每一颗宝石,皆是番邦贡品,或是朕的私库所出!朕便是用金玉铺满这金殿,又与尔等何干?!”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锐利如剑:“倒是你们!一个个冠冕堂皇,口称忠君爱国!礼亲王!你去年强占民田三千顷,逼死农户数十人,所得钱财,可曾分润国库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