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感受到威胁,这彘」兽更加疯狂。
就在李衍提刀时,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如毒蛇般窜上脊梁。
他想也不想,立刻施展北帝神行术,足尖猛点地面,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急撤。
「轰!」
就在他离开原地的刹那,前方泥泞地面轰然炸裂!
泥土混合著碎裂的竹根冲天而起,一个焦黑的坑洞赫然出现。
边缘还残留著灼热的气息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被火药味掩盖的朱砂硫磺煞炁。
神火枪!
子弹并非直射他本人,而是精准地打在他身前一步之地。
既是警告,也是展示那可怕的射术与掌控力。
对方若有杀心,这一枪绝不会落空。
即便以沙里飞浸淫火器多年的本事,也断然做不到如此举重若轻、恰到好处的威慑。
李衍后背紧贴一株粗壮的老竹,冰凉的竹节触感传来,断尘刀横在身前。
他眼神冰冷,浑身劲道紧绷,同时左手开始掐诀。
随时准备施展《北帝玄水遁》绕到对方身后。
那股被锁定的、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并未散去。
对方显然还在暗处,枪口牢牢锁定著他的藏身区域。
这竹林迷阵天然形成,本就干扰感知,对方却能隐匿得如此完美,枪法又如此刁钻狠辣,绝非寻常。
李衍本要动手,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道:「可是梅山法教的道友?」
声音穿透浓雾与竹林的沙沙声,清晰地传了出去。
他和梅山法教也算有些关系,将来少不了要去一趟。
事情没弄清楚,没必要胡乱结仇。
浓雾深处,一片死寂。
只有那头被困的彘兽因爆炸而更加焦躁低吼著,不断原地乱转。
半晌,一个低沉、略带沙哑,仿佛常年被山风磨砺的声音才从斜前方的雾霭竹影中传来:「山高林密路难行,水急石滑虎拦门。哪路神仙过梅岭,不拜山头先动兵?」
李衍心中一定,果然是梅山弟子!
他略一思索,同样开口回应道:「云开雾散见真章,水落石出见龙王。不是猛龙不过江,只为寻访故人乡。
来时未闻山神怒,只见妖氛锁竹篁。刀出鞘,为的是斩妖除魔保安良,非是冲撞地头王!」
对方沉默了片刻,那锁定众人的冷意终于褪去。
浓雾微动,一个身影缓缓自几株粗竹后踱步而出。
来人穿著洗得发白、打著补丁的靛蓝粗布短褂,腰间束著草绳,裤脚高高挽起,沾满泥点,脚下一双磨得发亮的草鞋,活脱脱一个山中老农。
然而,他肩头却挎著一杆保养得锃亮、枪管比寻常神火枪更长更粗、枪托上刻满细密符文的特制火统,枪口还袅袅冒著淡淡的硝烟。
他面容黝黑,皱纹深刻如沟壑,眼神却异常锐利明亮,像淬了火的刀子。
这反差强烈的组合,让人印象深刻。
「关中活阴差,李衍?」
老农般的猎人目光如电,在李衍、吕三、孔尚昭脸上扫过,尤其在李衍腰间的勾牒和他手中雷光隐现的断尘刀上停留一瞬。
「正是。」
李衍收起刀,点头道:「前辈好眼力,好枪法。不知如何称呼?」
「山里人,叫俺石老蔫就行。」
这猎人摆摆手,目光转向被困的彘兽,眼神复杂,那凌厉的杀气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沉重与无奈,「诸位恕罪,老汉我若不动手,它就死了。唉,它——
它原本不是这样的。」
石老蔫的声音低沉下去:「这老伙计,在这片山里活了怕有上百年了。」
「俺师父的师父那辈,它就守著这片林子。性子是凶,但懂规矩,不祸害山下村子,反倒时常驱赶那些真正伤人的猛兽,震慑孤魂野鬼。山民樵夫偶尔在山里遇险迷路,它虽露面吓人,却总把人往山外赶——」
「说它是护佑这一方的「山神」,也不为过。」
他指了指彘兽周围那圈发光的苔藓:「这浮玉困灵阵」,是俺用山里的老苔和地脉水气,借这天然迷竹林的势布下的。本想困住它,慢慢想法子,看能不能让它清醒过来。」
「可快一年了——它这疯魔之症,非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戾气一天比一天凶——」
孔尚昭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彘兽:「《山海经》载其食人」,前辈此言,莫非它近期真有了伤人之举?」
石老蔫沉重地点点头,眼神晦暗:「前些日子,山下青溪村,丢了两个进山采药的后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俺循著踪迹找到这附近——闻到了血腥味,还有——它身上新沾的人气儿。」
他握紧了火铳的枪托,指节发白,「俺布下这阵,一是想困住它别再害人,二是——也是下不去手啊!念著它过去那点护山的功劳——可眼下看来——」
李衍三人沉默,不知该怎么说。
梅山法教的猎人法天下闻名,猎妖人中不少都出自他们这一脉。
能让其动了恻隐之心,应该没说假话。
当然,是真是假,他们也懒得搭理。
「前辈仁义。」
李衍随意拍了句马屁,便直接开口道:「我等此来天目山,是为寻访一位隐居青溪村、擅长刺青秘术的前辈,人称青姥姥」。不知前辈可知晓这位老人家的下落?若能指点,感激不尽。」
这老汉明显隐藏了身份,能有这手段,绝非无名之辈。
作为地头蛇,肯定知道青姥姥。
他们时间紧迫,不能在这里浪费。
「青姥姥?」
石老蔫愣了一下,沉默了几息,才长长叹了口气,「跟我来吧。」
说罢,便摇摇头,扛起火铳,转身朝著村子后山的方向走去。
这地方的幻阵果然是他布置。
浓雾仿佛随著他的脚步,自动分开一条小路。
李衍三人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连忙跟上。
石老蔫带著他们绕过村舍,沿著一条隐蔽的小径,径直走向村子后山一片背阴的山坡。
山坡上,竹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错落著几十座新旧不一的坟茔。
山风穿过坟间的松柏,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石老蔫在一座青石简单垒砌坟前停下脚步。
坟头已长出青草,几朵不知名的白色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坟前没有香烛祭品,只有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青石竖立著,上面用利器深深镌刻著几个字:
青姥姥之墓。
「前年冬月,一场大雪封山前——老人家就睡过去了。」
石老蔫站在坟前,声音低沉,带著山民对逝者特有的敬重。
「啊,这——」
李衍一听,顿时头大。
他想过这青姥姥会因与活阴差的仇,迁怒于他不肯帮助。
却没想到对方已经去世了。
「这位前辈可有传人?」
李衍无可奈何,只能试探的询问。
「传人,倒是有一个——」
石老蔫脸色变得阴沉,「但那人是个坏种,已沦为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