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噬嗑(四)(2 / 2)

慕辞手执火把迈进屋槛,却一转身,火光映亮了角落里一道人影。

随行甲士早在下意识间纷纷抽刀为备,而慕辞定眼一看,那却只是一具坐在椅中的木偶。

那木偶足有一成人大小,身上披着残破的黑袍。慕辞走近去瞧,火光映见兜帽里一张焚了焦灼的脸。

慕辞抽出腰间佩刀,用刀尖将那兜帽轻轻挑开,却是除了木偶的脸之外,别处没有一丝灼烧痕迹。

随来军士又散于谷中四处翻寻,却都不见半点生人痕迹,而这屋中也就独见了这具木偶而已,此外更是空荡一片,连床榻之类的摆设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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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廿一,白曻所领十万大军兵临沧城。

昨日白曻尚在行军途间便闻南面来报,燕赤王出兵流波镇,尽镇军民不战而降。

虽说流波镇作为临海之镇,攻之可防南面玄鲛海军之袭,不过就现下形势而言,玄鲛军正与南苍军胶着,一时半会儿也难分兵力北进,若此之况,与其往伐流波镇,还不如先取西面尉城,如此一来则东可援卫白湾镇,西可为垒谋取上容。

而慕辞却偏偏选了途远且并不急于一时的流波镇。白曻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沧城之中立有行宫,又是先元瑄女帝起势南都,其城墙之高远胜别邑,又屯重兵把守,白曻初到之日便乘锐而攻,重械压阵,投火飞石。

沧城中守将早知朝云十万军将来攻打其城,便向尉城求援,又增八万兵马来守沧城,总汇十五万军抵挡朝云进攻。雄兵据守士气不败,攻守两面各尽极力,尽昼鏖战未分胜负,白曻只得暂而退兵,围城扎营。

先前慕辞指派他于沧州内境游走劫粮,倒是让他也预先晓得了沧城粮储援线,如此一来,纵有十五万军守城中,他也只需包围不动即可釜底抽薪,不战而降之。

只是这样一来,他于帅帐之中与慕辞约诺的五日取城则必误其时。

是夜,白曻独坐帐中苦思冥想。

沧城军锐气不败,强攻硬夺也未必能取之。

白曻正苦其局难解之际,次日卯时竟见西南方尉城的烽火高燃。

沧城中尉城将见状大惊。

要说沧城虽是沧州府邑,一境之重,而尉城却处沧南腹地,三关之据,此城若失则苍容江南渡之港尽启。苍容江之南便是如今也陷水深火热之南司,朝云军若据之而往,再与南苍叛军谋和,则玄鲛军可灭,南司尽失。

权衡利弊之下,尉城将当即决定率五万尉城军突围往援。

原本铁桶般的沧城门关一启,则白曻固守外阵方能取隙而战。

至此,白曻多少也明白了慕辞这是调虎离山,借他引走尉城军趁虚而入攻夺其城,于是当城中五万军杀出突围时,他先闭阵围之,乱军之中斩其三员前锋,灭敌有万。

尉城主将拼尽全力,才好不容易带领余下残众突出重围,杀奔尉城而去。

白曻则整顿旗鼓,矛锋转向沧城,乘胜追击继续进攻。

而言尉城那方,慕辞于夜亲率三万兵至城下,沉沉夜幕里,万军掌火,列如星盘而布。

兵至城下,慕辞却无进攻之意,而先遣使至前劝降。

“城上诸将请闻!月舒上主不仁,屠戮百姓、穷兵黩武,而至生灵涂炭,天降灾疾!今燕赤王奉义征讨,路不伐民、无犯良田,但求民生以安战灾!今至尉城亦求免兵,愿将悉知,降安免争!”

城楼之上一片沉默。

慕辞高坐马上压阵在后,静观城楼高墙。

尉城中精锐尽已援往沧城,今留城中不过寥寥七千守军。

却忆四年前,他为战维达而守尉城之时,此城中所聚士气之高涨,即便强敌当前,即便在决战的血场里,月舒军也有踏着同族血肉奋前血战以死卫国的志气。

终于在使者劝言第三回时,城门缓缓而开,城府令奉图印而出,叩拜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