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杨半仙,仿佛看见里面出现了一尊凶狠的女罗刹,即将扑出来。
“徒儿,心……”
“我佛慈悲。”
只见徒儿身上浮现出一道金光,那女罗刹发出一声闷哼,倒飞回去。
杨半仙:莫非,我徒不是中邪,而是被哪尊菩萨降临附身,来人间伏魔了?
这是杨半仙眼里,唯一能理得通的解释,也能明为何自己的符纸法器对徒儿完全不起作用,人家压根就不是邪祟,不定是菩萨呢!
然而,很快,杨半仙的合理解释就被击得粉碎。
自厨房里面,冲出来一个全身冒着黑气的人,自己徒儿身上再次佛光闪烁,可这佛光又立刻被击了个粉碎。
“砰!”
徒儿的脖子被掐住,抵在墙上,那个身上都是黑气的人,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师父……师父……救我……救我……”
是徒儿的声音。
杨半仙呆愣住了,这是啥,菩萨降临,结果被死倒给打跑了?
润生出来后,这座牢笼也就破开了,阴萌得以出来。
她看着被润生掐着脖子的和尚,开口道:
“润生……”
没等阴萌将话完,润生就松开了手。
和尚摔在地,杨半仙马上扑过去,抱住自己徒弟,师徒俩都将头埋着,齐心装鸵鸟。
过了好一会儿,杨半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发现铺子已经空了,那尊死倒和女罗刹都已不见。
“徒儿,快,为师带你离开这里。”
杨半仙将徒弟搀扶起来,离开了棺材铺,结果外头的雾实在太过浓郁诡异,兜兜转转的,居然又重新走回到棺材铺前。
“这……”
杨半仙转头,带着徒儿继续转移,然后再度转移回原位。
不认命的杨半仙又尝试了一次,还是没能走出去。
他绝望了。
把已经昏睡过去的徒儿放下来,自己坐在棺材铺门槛上,点起一根烟。
“完咧,咱师徒俩这是被那俩邪祟留在洞府里当口粮了。”
吐出口烟圈,杨半仙眯了眯眼,惋惜道:
“可惜了,听那家发廊来了个年纪大了从南方回来的,有一身好本事,今晚本来想去见识切磋一下的。”
……
大雾弥漫,润生走在前面,阴萌跟在后面。
她不知道润生要去哪里,她更不放心这个状态的润生一个人在外面行进,好在,大雾遮掩住了润生身上的黑气。
润生站在了一处铺面前,伸手向前,门板裂开。
这是一家火锅店,阴萌最爱吃的一家。
破开门后,润生走了进去。
火锅店柜台上有一部电话,润生站在电话前,拿起话筒放到耳边,拨着号码。
没有话,过了会儿,润生将话筒放下,走到一张火锅前边,坐下。
阴萌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结果发现电话里没声音。
她扭头看向外面不断向店里渗入的浓雾,意识到此时自己正处于特殊环境下,这里只有鬼城的陈设,却没有活人,这里的电话,自然也无法对外联络。
阴萌将电话放回,走到润生身边,润生现在依旧是毫无反应,但他又像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就比如眼下,阴萌好像能读懂,他是在请自己吃火锅。
阴萌也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了足足一顿火锅的功夫。
润生站起身,走出火锅店,阴萌跟上。
走着走着,润生走到了一家开在巷子里的家具店,前店后作坊格局,润生走进去后,扛着高高的材料出来。
阴萌咬了咬嘴唇,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继续跟着。
这次,润生回到了棺材铺。
坐在门槛上的杨半仙,看着那可怕的死倒又回来了,而且还扛着吓人高的东西,顾不得看是什么了,只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
死亡,来得有些久,杨半仙瞧瞧睁开眼,发现自己面前没人了,身后则传来“哐当哐当”的动静,这应该是大雾中,整条鬼街里唯一的声响。
杨半仙回头看去,当即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因为他看见了一头死倒,正在做棺材!
“徒儿唉,这死倒和罗刹还怪好的咧,管杀管吃还管埋。”
……
黄昏。
船行江上,前方就是鬼城码头,李追远和阿璃站在船头。
谭文彬手里拿着大哥大走过来,道:“远哥,我们之前在山里没信号,可我们出山开会这几天,润生居然也没一个电话过来,我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李追远:“应该是出事了。”
润生哥很听话,他到了鬼城肯定会和自己这边联络的,就算当时自己那边接不到电话,他也知道该打给学校商店里的陆壹。
而且,鬼城里除了润生外,还有阴萌,在明知道自己接下来也将来丰都的前提下,他们不会都忘了与自己这边进行联系。
不过,在出山开会时,发现迟迟没能接到润生电话后,李追远就给酆都大帝做了一个祭。
祭很正常,阴萌没有回应,明阴萌此时人不在地府,而是在鬼城,那就明她已经和润生碰头了;
大帝也没有回应,明是出事了,但这事可控。
李追远相信大帝的判断,自己才刚还第一笔利息,大帝此时对自己的态度,应该很严谨。
船靠码头。
李追远牵着阿璃的手下船,这个点,是鬼街一天中,最后的热闹。
谭文彬与林书友一左一右,挡开人流。
距离棺材铺很近了,谭文彬嗅了嗅鼻子,道:“远哥,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死倒的味道,但不知道具体位置。”
李追远:“因为在这里,却也不在这里。”
棺材铺的门开着,里面有几口新做刚上漆不久的棺材,没有人。
李追远转身。
街对面,是一家卖陶偶纪念品的铺子,这间铺子除了卖丰都特色主题陶偶外,还做了其它门类,比如兵马俑、阿童木、奥特曼。
和当初阴萌守铺子时,搞出了棺材文具盒很像。
这种铺子,属于鬼街氛围里必须,生意却注定很难好的一类,毕竟没多少人来逛街或旅游,会选择买个鬼陶带回去摆家里。
李追远的目光,在了一只盔甲陶偶身上。
这只盔甲陶偶的眼睛,正对着阴家棺材铺。
“彬彬哥,你去把那盔甲陶偶,调转个方向。”
谭文彬走过去,给老板递了支烟,聊天时,拿起那件盔甲陶偶看了看,放下时,将它背对过去。
老板:“拿去拿去,送你了。”
谭文彬:“这怎么好意思。”
老板:“反正也卖不脱,你中意就拿走,呵呵。”
谭文彬:“那谢了。”
谭文彬将盔甲陶偶正面朝里抱起,走了回来。
李追远面对棺材铺,举起手,打了记响指。
“啪!”
刹那间,四周大雾弥漫。
棺材铺门口,坐着一个年轻和尚和一个老道士,年轻和尚躺在老道士怀里:
“师父,我饿,我好饿……”
“徒儿,为师也饿,饿……”
棺材铺里头,浑身冒着黑烟的润生,正在做棺材,阴萌在旁边蹲着帮忙上漆。
察觉到外面动静后,阴萌转过身,看向走进来的李追远等人。
“远哥,我的错,我不该擅自把先祖供桌上的供品拿给润生吃……”
李追远一边听着阴萌对事情经过与润生症状的描述,一边吩咐谭文彬和林书友准备好东西,他要给润生进行处理。
棺材铺地面,全是积水,润生本人自始至终,都在专注做着棺材,对外界毫无反应。
李追远抬起手:“彬彬哥,你们先停一下。”
少年走到润生身后,开口喊道:
“润生哥。”
润生手里的动作,放慢下来,渐渐停住。
他脖子十分僵硬地转动,将脸转了过来,漆黑一片的眼睛里,出现一丝波澜,似是在受本能驱使,寻找着声音者的位置。
最后,他低下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