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生就这么站到了他面前,铲子横抽过去,将对方腰斩。
随后,润生伸手,接住了红光消散后下的铜镜。
此刻,就只剩下阿友那边还在打了。
润生将铜镜抛向增损二将,自己则向阿友那边走去。
损将军疾驰而出,扑向铜镜,怕增将军再像过往那般用一具身体来抓住自己,损将军在冲刺时,还连续做了几个假动作。
这次,损将军终于成功抢在增将军前头,将铜镜抱住。
一个增将军朝着先前发出李追远声音的铺面行礼:
“回禀远哥,铜镜已到手。”
另一个增将军对着抱着铜镜的损将军大声责怪道:
“你刚刚如此急匆慌忙做什么,万一失手磕碰了铜镜,坏了远哥的事,你我万死难赎!”
损将军:“……”
戒奢和尚那边孤注一掷时,戒俭和尚这里也在做着一样的事,不过,他故意比戒奢和尚慢了半拍。
随着经文念诵,他手中菩萨金身开始软化。
戒俭和尚打算将这金身彻底散开,以海量佛念为自己增持,破开这大雾与天上血眼的注视,给自己的逃离创造机会。
对眼前这个年轻人,老和尚是真的没耐心了,迟迟未等到对方力竭,老和尚本打算付出一定代价快刀斩乱麻,可这年轻人年纪不大,却总能提前洞穿自己意图,适时特意拉开距离。
不能再等了,戒俭看着手里的金佛,准备迎接它的宣泄四散。
“吼!”
大雾之中,一道蛟龙身影浮现,发出阵阵咆哮。
它的出现,改变了这处环境的风水格局,让本该散开的菩萨金身再度回归凝实。
戒俭一边继续与林书友交手一边加重诵经之声,再次强行催动。
金身重新变软,可伴随着一道精神层面的轰鸣,大雾深处,一座鬼门若隐若现。
受鬼门气息的影响,金身又一次回缩,聚身与鬼门抗衡。
戒俭仰头,一只手将自己的左眼抠出,本该空洞黑黢的左眼眶内,有佛光流转,溢流而出的鲜血,不仅没让他看起来狰狞,反而更显法相庄严:
“南无阿弥陀佛,请佛渡我!”
金身变软,佛念开始升腾。
谁承想,那位秦柳家主的少年之音也跟着传来: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需自渡。”
斜对角某间铺子的门板缝隙间,佛光外泄。
戒俭和尚以自己佛门高僧身份恳求金身助力,李追远否决了他的恳求。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戒俭和尚心态产生了扭曲。
他可以允许那位秦柳家主以各种手段针对打压自己,唯独无法接受,对方以佛门手段对自己进行压制。
若这样都行,那他这一辈子苦修,又算得上什么。
可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这时候,他脑海中浮现出登临码头前,江水中弥生和尚对自己的劝阻。
原来,这家伙早就预判到了结局。
风闻消息终觉浅,其它家族门派能靠点灯者得到第一视角描述,青龙寺的正统点灯者已死,那个叛逆与寺庙关系微妙,虽也会给寺庙传递消息,却始终差了一层,不是弥生的消息不够准确详细,而是寺里人天然对他不够信任。
这也就使得,青龙寺即使有传承者在江上亲历,可大部分消息都来自于二手互通,在做决策时,就难免天真。
黄河铲,砸了过来。
戒俭和尚立刻闪避。
跟着润生一起过来的,有飘飘荡荡的梦鬼,还有重新点起一根烟的谭文彬。
老和尚将腰间当裤腰带用的麻绳抽出,卷在了金身上,再将金身向上抛起。
麻绳蠕动,从里面钻出一只长条蜈蚣,蜈蚣身黑足金,攀附到金身上后,一节节的身躯就开始鼓胀,像是要裂开腐蚀。
谭文彬血猿之力迸发,纵身跃起,将金佛抱住,双目蛇眸泛起,可这蜈蚣似有蹊跷,无法被影响。
地后的谭文彬,马上将金佛抱到阿璃面前。
阿璃掐印,点在那只蜈蚣身上,指尖一甩,蜈蚣脱离金身飞出。
“滋啦滋啦……”
炸开后的蜈蚣,喷洒出了大量腐蚀性液体,将这一片铺面的门板都腐蚀得千疮百孔。
这玩意儿,无法真正毁掉金身,却能让金身变得坑坑洼洼,降低圆润度,戒俭就是笃定对方不希望金身有任何损坏,故意以这种方式为自己争取机会。
身上的破袈裟裂开,身前身后各纹了一幅看起来比较简单的金刚怒目。
皮肉破裂,鲜血流出,骨骼垮塌,两幅普通的金刚怒目像,如被上色和赐予了立体,一下子变得鲜活,栩栩如生。
戒俭和尚一掌拍开林书友的金锏,在润生黄河铲拍来时,他故意没去躲避,还主动用自己的后背去接。
“砰!”
这一铲,砸得无比瓷实,可扭曲的只是戒俭和尚身上的金刚怒目像,他本人在此时反而借了这一铲之力助推,快速向前方大雾深处冲去。
肠穿肚烂,胸口金刚画像开口,将前方大雾吸入,清晰路径;
背上肩胛骨撕裂凸起,如瞪眼朝上,与那上方一道道血眼进行对视,抵消压制。
这是青龙寺武僧短时间内实现自我压榨的秘术,但戒俭和尚没用这秘术来战斗,而是纯粹用以逃命。
他成功了,他逃出了大雾,逃避了天上的眼睛,他像是一具正在燃烧的干尸,一路跑到了鬼街下端,来到了码头处。
他看见了站在码头外江面上的弥生和尚。
戒俭:“你得对,这里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快帮我拦住他们,我要回寺,将这里的事禀告给寺里,要不然以后还会继续吃大亏!”
弥生和尚拿出禅杖。
戒俭:“你放心,今夜之后,我必向上反映,帮你造势,让你成为我青龙寺当代正统点灯者!”
后方两侧店铺屋顶上,出现了林书友和润生的身影,润生沉默不语,林书友用金锏挠着后背。
李追远从码头旁的一间铺子里走出,站在了街面上,看着下方没敢踏上码头一步的弥生。
弥生不敢入鬼城,可事实上,除了专门前来参拜大帝的鬼,这世上没多少活人知道,鬼城的起始点,并不是这座码头,而是在更远处的江底。
那里有两根柱子,柱子下方是堆积如山的锁链,四方鬼界前来酆都参拜时,都得在那里“系马待检”。
此时,江水下方的那两根柱子之间,盘膝打坐的阴萌,缓缓抬起头。
身下一条条锁链已轻轻浮起,围绕着她与这两根柱子旋转,只要远哥那里一声令下,她就能将鬼城的出口封锁。
李追远:“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弥生和尚点了点头:“弥生,见过前辈。”
李追远:“既是你家长辈,你领回去吧。”
戒俭和尚听到这话,干枯的脸上露出笑意,他必须得回寺,今夜他得到了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必须告知寺里。
最重要的是,寺里绝对不能再对镇压秦柳复兴之事慢慢权衡,这秦柳家已不再是正统龙王门庭,为了所谓的报仇,它们已堕入魔道!
“弥生,你快带我走,带我回……”
戒俭和尚刚跑到弥生面前,迎接他的,不是本寺点灯者的庇护,而是捅入自己胸口的禅杖。
“你……你竟敢……叛逆……”
弥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掌心发力,禅杖一震,戒俭和尚分崩成无数尸块。
随即,
弥生和尚向李追远行礼:
“前辈认错了,这哪里是贫僧家长辈,分明是头人人得而诛之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