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此刻不能正面相抗。自己魂体尚未恢复,若是再被他的符纸打中,恐怕连这缕残魂都要消散于此。
苏晚宁飘至半空,低头望着乱葬岗中累累白骨,眼中翻涌着浓烈的不甘。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儿子的血仇必须得报,那些害了他们母子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京城西侧——
那里,正是安王府的方向。
既然暂时动不了绍临深,那王府里的人呢?
那些眼睁睁看着她儿子受苦、甚至暗中推波助澜的人,那些把她逼到绝境的人,总该付出代价!
眼中杀气腾腾,她正欲飘向安王府,怀里婴孩的尸体上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苏晚宁心头一跳,以为儿子还有救,刚要伸手去碰,那白光却骤然凝聚成一团虚弱的魂体,正是她儿子的模样。
不等她露出喜色,那魂体就像被什么牵引着,“嗖”地一下朝官道的方向遁去。
“等等!”
苏晚宁惊呼着追上去,脚下黑气涌动,速度快如闪电。
她眼睁睁看着那团小小的魂体掠过树林,穿过尘土,径直冲向那辆正在前行的青布马车,“噗”地一声,没入了车厢里郑承煜的体内。
几乎是同时,马车内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是郑承煜的声音:
“啊——我的腿!你们这群废物,就看着我疼死吗?!”
可话音未落,又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如同婴孩般的哇哇大哭,哭声里满是委屈和恐惧,与刚才的暴怒判若两人。
车厢外的护卫们面面相觑,只觉得车里的世子像是中了邪,可没人敢多问,只能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苏晚宁飘在车厢顶上,指尖乌黑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儿子的魂体在郑承煜体内挣扎,也能感觉到郑承煜那副躯壳里翻涌的痛苦——既有左腿骨裂的巨痛,也有后背烧伤的灼痛,还有两个灵魂冲撞的撕裂感。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她掌心弥漫开来,车厢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连护卫们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的指甲抵在车厢木板上,离郑承煜的心口只有寸许——只要稍一用力,就能震碎这个男人的五脏六腑,连同里面那半残的魂体一起毁掉。
可……那里面有她的儿子啊。
指甲在木板上留下深深的刻痕,苏晚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狠厉。
她猛地抬手,一股浓郁的黑气从掌心涌出,顺着车厢缝隙钻进去。
“唔……”
车厢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里面的人已被打晕。
护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纷纷从马背上栽了下去,人事不省。
苏晚宁身形一晃,落在车厢前,伸手掀开帘子,将里面昏迷的郑承煜拖拽出来,周身黑气一卷,裹挟着他的身体,朝着京城安王府的方向飞速掠去。
——
京城的夜,本是被一轮满月浸得透亮。
安王府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飞檐上的走兽剪影清晰可辨,连庭院里那几株百年银杏的枯枝,都被月色描出层淡淡的银边。
不知何时起,天际那头的乌云像是被谁赶赶着似的,黑压压地朝王府上空涌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皎洁的月光便被彻底吞没,整座王府仿佛被倒扣在一口乌木大缸里,伸手不见五指。
深秋的风本就带着凉意,此刻却像是淬了冰,顺着廊檐缝隙、窗棂孔隙往人骨头缝里钻。
巡逻的护卫们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刚想呵口热气暖暖手,嘴边竟腾起一团白雾,在眼前晃了晃便消散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这鬼天气……”
领头的护卫搓着冻得发僵的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
“明明前儿还暖和得很,怎么突然就跟腊月里似的?”
旁边的年轻护卫缩了缩脖子,往同伴身边凑了凑:
“头儿,我瞅着不对劲。你看这云,就跟长在咱王府顶上似的,纹丝不动。”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假山后闪过一道黑影,吓得猛地攥紧了腰间的佩刀:
“谁在那儿?!”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回廊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