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临深迎着母亲探究的目光,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微微垂下眼睫,将声音放得温和:
“娘,您别多想,儿子眼下没什么难处。只是先前在宋国公府,见了不少腌臜龌龊事,倒让我想明白了些道理。”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继续说道:
“人生无常,许多事哪能等得万事周全?倒不如趁着眼下安稳,把该办的事早些落定才踏实。
云峥年纪也不小了,成了家心性才能更稳重,将来也好替我分担些府里的琐事。”
话音落,他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绍云峥,目光里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期许:
“你说呢,云峥?”
绍云峥本就对这门婚事没什么异议,如今听养父把话挑明,忙挺直脊背,语气恭敬地应道:
“儿子都听父亲安排。”
绍母瞧着小儿子神色坦荡,没半分遮掩,连一向跳脱的孙子也点头应和,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
她知道二儿子素来有主意,既然追问不出更多,便不再多问,只扬声唤来管家,叮嘱道:
“往后府里下人都得警醒些,在外头少多嘴,别惹是非。”
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儿媳钱氏,语气郑重:
“你近来多上点心,看好家里的孩子们。在云峥成婚之前,府里的宴会应酬都推了,让孩子们少出门,免得撞上什么麻烦事。”
钱氏闻言,忙不迭点头,连声保证:“娘放心,儿媳一定看好孩子们,绝不让他们在外头惹事。”
这倒是钱氏心里话。
她面上对着绍母恭顺应承,指尖却悄悄攥紧了帕子。
自家丈夫那翰林侍讲的官职,说出去好听,实则俸禄薄得可怜。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串庶出子女要养活,若不是靠着二弟勇毅侯的脸面,兼之住在侯府沾光,日子早该过得捉襟见肘。
可这份体面,全赖婆婆还在,兄弟俩还没分家。
所以钱氏平日里对绍母向来恭顺孝顺,不敢有半分怠慢。
更何况,她膝下有二子二女,底下还有一串庶出子女,凭丈夫的官职,孩子们将来的亲事根本找不到好去处,这一直是她的心病。
要想解决这事,终究还得依仗二弟这位侯爷。
当初婆婆提议把云峥过继给二弟,钱氏没出声反对,也是存着这点私心。
毕竟云峥是她亲生儿子,若是将来侯府由云峥继承,他们大房往后几十年,也能继续跟着多享些福。
可这份指望里,又藏着几分不安。
二弟如今尚未娶妻,若是将来娶了正妻,若有个万一,云峥这“过继世子”的身份,还能保得住吗?
偏偏这些心思,钱氏不敢对任何人说,只能压在心底,面上堆着笑,凑到绍母身边,说起了给绍云峥算吉日、给绍临深物色妻子人选的事。
绍母见她神色如常,没半分怨怼,心下微微颔首:
这大儿媳虽平日里小心思多,可在大事上倒不糊涂,既听劝,也懂得顾全大局,不会惹事。
绍临深见老娘和嫂子聊得热络,便不打扰,只给自家大哥绍文博和绍云峥递了个眼色。
三人默契对视,随即悄悄退出了花厅。
——
走在抄手游廊上,绍临深先开口对绍大哥道:
“大哥,你往后上值,务必多带几个护卫在身边。”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扫过远处隐在树影里的巡逻家丁,语气略为凝重:
“近来京中不太平,宋国公府的事才刚过,保不齐有人想从旁处下手,拿你们做文章,借机拿捏我。
你在外头多留心,遇着陌生人和蹊跷事,切莫轻易掺和,凡事都要谨慎些。”
绍大哥闻言,知道二弟是真心记挂家里,忙颔首应下:
“你放心,护卫我会加派,娘和府里的事,我也会盯紧,绝不会让你分心在外头办事。”
绍临深见状,脚步顿了顿,这才转头看向绍云峥,语气瞬间严厉起来:
“你小子这段时间就老实待在家里练武,除非我亲口吩咐,否则不许踏出府门一步。
且安分点,等你成了婚,我给你在京营谋个差事,省得你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
绍云峥垂着头挨训,心里虽不服被说成游手好闲,可对着养父的严厉目光,半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
一旁的绍大哥看着眼前的亲儿子,如今的“侄子”,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