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列夫老师好面子。私下里,他未必会放在心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他虽然不高兴,但不能当众搁置。何况您是女人,列夫·帕夫洛维奇讨厌男人对他教,但女士的话,他愿意稍微听一些。”
商叶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觉得还是私下吧,上次我已经惹恼了他,这次当众让他下不来台,他再把我拆了。”
谢尔盖露出轻微的不赞同之色:“叶,您不了解列夫导演。这个问题如果在第一次提出时不能解决,就永远不能解决。您得听我的。”
商叶初捏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牛奶。
谢尔盖猛然一顿。
商叶初放下玻璃杯,笑道:“怎么不了?”
谢尔盖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面前的桌面。
“呀,”商叶初讥诮道,“我看您早已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每个步骤和零件都安置完毕了。我只需要做一个传声筒和肉喇叭就完了。嘟嘟嘟——”
商叶初把手卷成筒竖在嘴边,捏着鼻子,嘲弄地吹出三声怪声。
“您满意了吗?”商叶初笑道。
谢尔盖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撼神色,就像一个黄花大闺男在卧室里见到了骑鬼火的精神妹儿。他下意识地向远处商叶初保镖的方向看了一眼,保镖不动如山,四平八稳地坐在原处,仿佛见怪不怪。
谢尔盖皱了皱眉头:“叶,您不愿意?”
“嘟嘟嘟——”
谢尔盖伸出手,把面前的餐具重新摆整齐,似乎要通过这种方式摆脱商叶初对他造成的精神污染:“这是最高效省力的方式。我看不出它哪里会让您感到不快。”
商叶初将手放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从未见过这样自顾自替旁人安排好一切,一口一个“您得听我的”的奇人。商叶初最讨厌被人控制,但谢尔盖的态度是如此理所应当,好像他是商叶初仅有两面之缘的爹似的,让她感到一种近乎荒诞的错乱。
“您要是愿意,为什么不自己去呢?”商叶初很可惜谢尔盖听不懂中文,否则她此刻早已火力全开,“您不愿意的事情,却如此精确地安排给我,您想卖废品,也要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做回收站!”
“我并没有把您当成垃圾桶。如果被我指出错误,列夫老师是不会改正的,只会更加坚持己见;只有被您这样的外人提出,他才肯深入思考。这与我愿不愿意无关,如果我真的不愿意,也只是不愿意做多余的事。”
商叶初深吸一口气,笑道:“你这样,起立,左转,出门,下楼。过马路右边有个煎饼摊子。”
“您还没吃饱吗?”谢尔盖扬了扬眉毛。
商叶初道:“来,我教你啊:您——得——听——我——的,五个音,听清楚了吗?您去把这五个音对着摊子老板复述一遍,看老板是对你谢谢,还是拿生面饼子抽你大耳刮子。”
“您简直不可理喻。”谢尔盖一摆手,将面前的餐具重新打乱,“我以为您对科瓦廖夫的看法是与我一样的。”
“我们对面前的这杯牛奶看法也是一致的,”商叶初浮夸地模仿了一遍谢尔盖的腔调,“那就是它可以喝。但是,你会需要别人一步一步教你怎么喝牛奶吗?宝宝~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列夫老爷爷凶凶凶,谢尔盖舅舅怕怕怕~”
谢尔盖猛然站起身来。商叶初还以为他要动手,在这间餐厅里闹出什么国际问题。但他只是垂着头望向商叶初,一言不发。
忽地,谢尔盖一抬手,握起商叶初面前的杯子,一仰脖,将杯中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
商叶初:“……”
当一声,谢尔盖将杯子重新戳到商叶初面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商叶初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