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卸完之后，李龙感觉差不多了，给那些过来卸煤的和力工、司机把钱算清楚，这些人走后，李龙看向了六。
六也是累的一身臭汗，但他心中有所求，却也不抱怨，拿起大扫把就去扫下的煤渣子。
“行了行了，这活交给我了。”李龙制止了他的动作，问道：
“来，辛苦一天了，也给你把钱算一下，呆会儿请你吃个饭。”
“不不不，不用不用。”六急忙摆手。
“那你想咋的？”李龙眼睛一瞪，道，“我家亲戚不可能和你处对象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是不是不是！”六再次摆手，“大哥，我是……我是想和你做笔买卖！”
“做买卖？做什么买卖？”李龙有些意外，“想做买卖也不用这么搞吧？你直接不就行了。再我们能做什么买卖？”
“那个……葡萄干，我想从你那里买一些葡萄干，转手卖一下。”
“你买多少？”李龙心这个倒不算啥，“搞零售还是批发。”
“零售啊，我哪有批发的本钱……”六苦笑了一下，“这马上过节了，我想着弄一些过来，年前大家肯定都想买一些。”
“是个不错的主意。”李龙点点头，随后问道：“那你要多少？多的话能给个批发价，少的话嘛，那你得把邮费给加上。”
“我……我自己没几个钱。”六摇了摇头，“能给我先赊十公斤的吗？这个多少钱一公斤？”
“合着你是真没啥钱啊？”李龙气笑了，“赊十公斤……嗯，倒也不是不行。”
今天干这活，要给他的工钱，加上那三轮车的钱，不到十块也差不多了。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六一听有门，立刻拱手感谢。
“行了行了，来来来，先收拾一下，去水房洗洗，然后咱们出去吃饭，我请你。”李龙道。
最开始六留给李龙的印象不怎么样，有点痞子劲儿。但干活的时候挺卖力，也知道赚钱，脑子也挺活，李龙想继续观察一下，如果人真不错的话，拉一把也无妨。
“行。”六也没矫情，不过他还是拿着大扫把把院子里的煤渣子扫干净了，然后才去洗了手。
洗完顺手还把三轮车里的煤渣子也清了一下，然后跟着李龙出去。
“李老板，你真是利害，三个院子……”
“单位的。”李龙回了一句。
“我看不像。”六大着胆子道，“感觉这院子应该就是你自己的吧，托着单位的名……这像是给个人住的。其实这样的院子，燕京里有不少呢。”
李龙没回话，两个人一起先回到最大的院子那里，刚到巷口，就听到有人在里面骂着：
“哪个没脸没皮的把我三轮车给蹬走了？这不是坑人吗？我这眼看来活了，没车子算怎么着？”
李龙看了六一眼，六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李龙想了想，掏出五块钱递过去：
“赶紧的，去给人家还了，我在我院子里等你。”
六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钱，推着三轮车快速的进院子里去了。
李龙开了自己的院门走进去，拿过大扫把把煤渣子扫干净，然后又铲了一些煤，把炉子里的火给续上。
他能听到六在那边院子里给人道歉，虽然不低三下四吧，倒也的确诚恳，对方是在六给了五块钱之后，才算是不再骂人，而是训起了六，让六别再搞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好去找个工作干，哪怕跟着他跳伞三轮呢。
六倒也没反驳，听了一会儿，等三轮车主走了，又和家里人一声，才出了院子，来到了李龙这边。
李龙没关院门，六进来后看着李龙在砸煤块子，便过去帮忙。
“你别占手了，我这边一会儿就好，好了咱们就出去吃饭。你先想想晚上吃什么。”
“炸酱面吧，我知道有一家，老店了，味道非常好。”六也不贪，道。
李龙砸了几块煤后，铲了些砸下来的碎块过去把炉子压了压，然后出来，和六一起出了院子，锁门，往外走。
果然不远，这时候虽然还没到晚饭点儿，但炸酱面店已经有客了。
李龙原本还想着自己请客，看看六点啥，他就点个炸酱面，这观感立刻又好了一些。
面端上来，加上酱，拌着吃的时候，李龙问六：
“你大名叫什么？”
“孟玉超。”六一边吃面一边道，“家里行六，街坊邻居就叫我六。”
“看你这年纪，知青回来的？”李龙又问。
“嗯，回来后没安排上工作，我爸工作可以顶班人，但我不愿意呆厂子里，那厂子效益也不好，我就想着自己干，但没本钱……”
六有些羞愧，边吃边声：“也跟着别人干过一些买卖，但也就混口饭吃。有些活咱干不了，有些活能赚钱，人家不让咱干。”
李龙笑了笑，这事也正常，燕京这边可能竞争的更厉害一些。
“刚才你给了我五块钱，那葡萄干……”孟玉超有点忐忑的问道。
“你打算怎么卖？”李龙问道，“没有三轮车，你总不至于背个口袋去卖吧？”
“我想拿到后，批给那些推车卖零食的，回款后再进货，再倒再卖。”起出售的办法，孟玉超变得略微自信一些，“这样的话，虽然每斤利润薄一些，但回款快。”
“那你想过没有，从北疆寄到这里来，至少得十天时间，这十天时间你就只能等着，这回款快是快，十天是不是就浪费过去了？”李龙边吃边问道。
他虽然现在过手都是成千上万的生意，但孟玉超的算盘，让他想起了自己当初卖鱼那时候的经历。
不过明显这个孟玉超，六，眼下还有点好高骛远，不太想脚踏实地的干。
大约这也是他回来这几年都没赚上钱的原因吧？
李龙一边吃面一边问道：
“你就没想过自己支个摊子去卖葡萄干？是嫌赚钱慢，还是觉得丢面子？”
孟玉超不话了。
李龙笑了，大概后者的原因更多一些。
“我想你到现在应该也能感觉到，没钱是不是比没面子更难受一些？”
孟玉超想了想，点了点头。
“想要赚钱，在没有能找到那种不违法的捷径之前，抹公斤，甚至二十公斤葡萄干。
你也可以直接倒给贩子，也可以试一试自己背上五公斤，去电影院、文化宫或菜市场、广场等地方卖一下。
如果没秤，就用报纸迭上三角那种，一两毛钱一纸杯，和卖瓜子一样，你看看应该会有人买。”
“肯定有人买……”孟玉超不加思索的道。
“你算一算，一毛钱一纸杯，一杯能有五十克？一公斤就算二十杯，折两块钱一公斤，算下来一公斤你能赚一块不到吧……”
“怎么可能一毛钱一杯？怎么也得两毛!”孟玉超有点激动的道，“瓜子都一毛呢，还有一毛五的大杯呢，这可是葡萄干！一杯两毛，一公斤二十杯，就是四块钱，那一公斤就能赚三块，十公斤就三十……三十块啊！”
“一天你能卖十公斤？”李龙听着感觉有点扯。
“那卖瓜子一天卖一筐都不止，我看电影院开的时候，那些瓜子都不够卖的……”孟玉超满眼都是星星，“只要赶上周末，最好是有好电影，爱情片或武打片，十公斤根本不够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