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三思你妈。”
一声毫不客气的怒骂,突兀从厅外传来,打破了这教人窒息的压抑。
楚风微微一愣,作为宗门天骄,他从来不曾听见过如此粗鄙的言语,以至于一时间他尚未反应过来,这粗话是针对他的。
只见厅外庭院中,不知何时已站了数人。为首一名年轻男子,眉目清朗,神色间带着几分懒散不羁,此刻却剑眉倒竖,怒视厅内,正是谢籍。
原来洪浩等人早些时辰已经抵达桑田大陆,依旧将星云舟按上次存放地点,也就是星云舟码头外茫茫群山中藏匿起来。
谢籍便嚷嚷要小师叔请客吃饭,林潇却讲,到了自家门口,还去外面吃饭,那却让她这个地主面上挂不住,坚持要众人一同回府。
几人此刻随林潇归家,恰好撞见了楚风毁树逼婚这一幕。
楚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恐是自己方才凝神施展手段,竟未提前感知到这几人靠近。
他神识扫过,个个气息晦涩,似有似无……还有一个简直就是普通凡人,就凭这些人,怎生也敢口出狂言。
他心下大定,不过还是稳妥为上。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温文尔雅的微笑,面向厅外,拱手道:“在下天衍宗楚风,不知几位是……”
他自报家门,同时属于天衍宗弟子的那股隐晦而玄奥的气息微微释放,通常足以让许多修士动容。
双方互报名号师门,这些都是各大宗门修士间的常规操作,基本套路,通常听到后便会各自心中掂量,能免去许多不必要的纠纷。
楚风信心满满报出天衍宗,毕竟,在桑田大陆这绝对算得上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一般来讲都要给三分薄面——不是三分流水七分尘的三分,是天下三分明月夜的三分。
只可惜他今日遇见的,却不是一般。
谢籍哪管这些,别的不讲,林夫人对小师叔有救助之恩,之前在林府时对自己也是极好,只凭这一层便不能教她受这般委屈。
他怒不可遏,指着楚风鼻子继续破口大骂道:“日你妈,你个狗日卖屁眼的,老子管你是哪个山头钻出来的野物,今天你不讲个一二三出来,老子跟你没完。”
楚风便是涵养再好,也受不住谢籍这劈头盖脸一顿粗俗漫骂,这厮不仅没把他当回事,也没把他宗门当回事。
当下眼底掠过冷意,寒气森森道:“阁下究竟何人,来管这闲事,可知祸从口出?”
“闲事?” 不等谢籍回答,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林潇忽然一步上前,与谢籍并肩而立。
她俏脸含霜,声音清亮却笃定:“楚公子,这位谢籍谢公子,乃是我林潇的夫君。你在我林家逼我娘亲,毁我灵木,这如何是闲事,这是夺妻之恨。”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林夫人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女儿,又看看谢籍,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
她早就看谢籍千好万好,让林潇跟随出游,除了机缘,便是希望他二人能日久生情,如今女儿竟当众宣称他是夫君,看来二人果然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神色古怪。大小姐何时成的亲?他们怎么不知?但看大小姐那斩钉截铁的模样,又不似作伪。
谢籍更是浑身一僵,他飞快瞟一眼身旁林潇,心中叫苦不迭:“我日,这回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想开口否认,可一看到林潇那微微泛红却倔强坚定的侧脸,以及林夫人那充满期待和喜悦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此刻若是拆穿,林潇颜面何存,林夫人颜面何存,林家又该如何应对这楚风。
楚风先是一怔,此前调查并未听闻林潇已嫁人,多半是外出游历结识……随即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这却有趣。”楚风止住笑,用看蝼蚁般的目光扫过谢籍,旋即又看向林潇。
“无妨,此人先前冒犯于我,本就当诛,既然是你夫君,那正好一举两得……待我灭了他,你自然就又是单身。届时,楚某再来提亲,便名正言顺了。”
话音未落,楚风眼中杀机暴涨,一身威压再无保留,如同狂涛骇浪般向谢籍碾压而去。
同时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无比足以洞穿虚空的凌厉指风,已悄无声息地点向谢籍眉心。他要一击必杀,让这个胆敢辱骂他的小子形神俱灭。
“小心!”林夫人和几位长老齐声惊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谢籍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就在楚风的指风即将及体的刹那,谢籍似乎很是随意地一抬手,一道金色符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后发先至,没入他的体内。
楚风身形猛地一僵,再也不能动弹分毫。他明明还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灵力澎湃,并未消失,但只如铁桶加盖的热汤,不管怎么沸腾都无法再外溢一滴。
就像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保持着挥指姿势,被定在了原地,只有眼珠还能惊恐地转动。
“就这。”谢籍掏了掏耳朵,慢悠悠地走到被定住的楚风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毫无征兆地,抬手就是一记老拳,狠狠砸在楚风那俊朗的脸上。
“嘭”一声闷响,伴随着鼻梁骨碎裂的细微声音。
楚风因身体被定住,无法后退卸力,整个脸结结实实承受了全部力道,顿时鼻血长流,眼冒金星。
饶是这样,夙夜却不满意,“小子,你是不是没吃饭,要不要老娘来教你。”
“大姑姑,这狗日的搞不好是个体修,一身骨肉紧实得很。”谢籍揉了揉拳头,赔笑道。
“不过不打紧……小侄自有法子。”
谢籍上前一步,凑到楚风跟前,似笑非笑望着他,“你可知,为何只定你身形,不冻结你灵力?”
楚风双眼因惊恐瞪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因为这样才能感觉到什么叫痛。”谢籍自己却替他讲出答案。
他话音刚落,旋即左手凭空变出一张金色符箓,对着楚风咧嘴一笑:耐心解释道:“这个叫千钧符,顾名思义,就是此符可以加持一千钧的重量。”
说罢,他一扬手,千钧符便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捏做拳头的右手。
他瞄着楚风的肚皮,缩回拳头……
楚风目眦欲裂,却丝毫不能动弹,那种感觉实难言表。
正当他以为谢籍便要出拳,谢籍却收了架势,自顾自道:“如此这般,似乎有些小瞧于你,我虽瞧你不喜,但看你先前毁树手段,还是要给你足够尊重……”
说话间却又给拳头加了两道千钧符,想想又加了两道。
讲真,若拳头砸到身上也就砸了,可谢籍这小子这番动作,简直比直接要命更教人害怕难受。
这小子磨磨蹭蹭,前前后后,最终叠加了十张千钧符,这才终于出手。
“让你逼婚。”
“让你毁树。”
“还特么想杀老子。”
“天衍宗很了不起么?”
“算——个——锤——子。”
随着拳头落下,楚风心中此刻已被无边的恐惧,屈辱和匪夷所思所淹没。
他堂堂楚风,璇玑子亲传,天衍宗天之骄子,竟然……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用定身符定住,然后用如此羞辱的方式殴打,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厅中一片死寂,只有谢籍拳脚到肉的闷响和骂骂咧咧的声音。
林夫人和几位长老已经完全石化了,大脑一片空白。他们看到了什么?那个弹指间化去千年灵松,威压让他们喘不过气的楚风,此刻正像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木桩,被谢公子用最原始的方式暴揍?
过得半晌,谢籍似乎终于打累了,或者说觉得再打下去这沙包就不经打了,这才停了手,甩了甩手腕。那十张千钧符的流光缓缓从他拳头上散去。
再看楚风,早已不成人形。一张脸肿得如同发面馒头,眼眶乌黑迸裂,鼻子歪在一边,嘴巴也斜了,满口牙齿估计没剩几颗好的,鲜血混合着口水不住往下淌。
浑身更是没一块好肉,青紫交加,肋骨明显塌陷下去几块,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只有那偶尔转动一下,充满无尽恐惧和怨毒的眼珠,证明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