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棋莞尔,“爹知道,爹都看到了。”
判官在一旁将两人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勾去,随后冲两人挥了挥手,“让无常带你们去忘川,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可以投胎了。”
祁曜君忍不住问,“那……我和欢欢,下一世,还能在一起吗?”
判官面无表情,“我怎么知道?我管生死又不管姻缘,这个问题你找月老去。”
祁曜君的面色一下紧绷起来。
白无常生怕他冲动真给判官揍一顿,解释道:
“这次你们是真正的投胎转世,跟之前的小世界续命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一次所有的命数都不由我们掌控,判官手里拿的生死簿不是司命簿,投胎之后你们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你追问也没用。”
祁曜君的面色依旧很不好看,“可我和欢欢本就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我们是回各自原本的世界的投胎还是可以选择投同一个世界?”
“这……”
白无常的面色为难起来。
判官可没那么多顾忌,冷淡地说,“自然是回自己的世界去。”
季月欢闻言愣住,垂在身侧的手也蜷缩起来。
眼看祁曜君就要发飙,白无常赶忙拉住他,“那什么,你先别激动,我们先去孟婆那儿问问,先问问。”
他给祁曜君使着眼色,祁曜君看出来,白无常似乎有别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拉住季月欢的手,“好。”
可才走出去几步,祁曜君和季月欢同时意识到不对。
他们的脚步停了下来。
黑白无常一愣,“怎么?”
祁曜君看了看他俩,又回头看了眼站在判官身边的季书棋,替季月欢问了出来:
“我家老丈人不跟我们一起投胎吗?”
白无常这下也愣住了,“他没跟你们说吗?他当初……”
“哎,别!”季书棋赶忙开口制止。
季月欢的表情冷了下去,她往旁边挪了一步,阻挡住无常看向季书棋的视线,“说下去,他当初什么?”
白无常心虚地别过头,又正好对上祁曜君面无表情地冲他举起拳头。
先前挨过揍的地方隐隐作痛,白无常心一横眼一闭还是开口:
“他当初是用自己的投胎转世的资格换取的小世界逗留权,以后他就是地府文书,没有轮回了!”
季月欢的瞳孔微震,“……什么?”
季书棋:“……”
季月欢慌忙冲回季书棋身边,又生气又伤心,“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季书棋无奈又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关系的幺妹,不投胎也没事的,我……我就是不放心,把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所以我想亲自去看一看,我想亲眼看到你幸福。你这几十年都过得很好,我也满足了,与其不停轮回吃够人间的苦,不如用所有轮回换圆满一世,对不对?你应该支持爹爹。”
魂魄本没有眼泪,可这一刻,季月欢还是哽咽了。
“那我怎么办……你要留在地府,祁曜君要回他的小世界,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说什么傻话?”
季书棋捏了捏她的脸,“投胎之后就是新的开始,我们欢欢攒了那么多的功德,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到新的家庭,会有对你特别好的爸爸妈妈,也会遇到新的爱人……”
“不行!”
祁曜君一听这个就受不了,当即打断。
季书棋无语地看向他,“你凑什么热闹?你也一样!”
季月欢摇头,“我不要新的开始,我不要忘记你,我也不要忘记祁曜君,我也留在地府好不好?我不投胎了……”
判官板着一张脸训斥:“你当地府是什么地方?哪儿是你想留就留的,去去去,别闹了,老老实实投胎去。”
眼看判官要过来拉开季月欢和季书棋,祁曜君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
白无常眼皮一跳,电光石火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赶忙大喊:“可以留下!”
这一嗓子,顿时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
判官皱眉,“臭小子,你又准备胡闹什么?”
白无常冲判官呲牙,“我的任期快到了,阎君上次还找我说让我尽快找个小徒弟接任。”
判官想起来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这下也不说话了。
白无常得意洋洋地看向季月欢,“喂,小鬼,考不考虑当我徒弟,也算是我当年犯错的补偿了。”
季月欢眼前一亮,顿时就喊,“师父!”
祁曜君闻言,猛地扭头盯着黑无常。
黑无常一懵:“……做什么?”
祁曜君冷笑,“给你个机会,当我师父。”
黑无常:“……”
*
季月欢和祁曜君当上黑白无常的某一天,他们奉命前去勾魂。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两人都是一愣。
因为眼前的场景很熟悉。
是季月欢当初和祁曜君重逢的那所江南小院隔壁——季月欢是在五十岁那年放弃了周游天下,选择回到那处江南小院定居,祁曜君陪同。
他们生命的终结也是在那里。
地府的时间流速和人间不一样,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小院距离当初他们离开过去了多久。
布局没怎么变,唯一变的院前的那棵大树,比他们印象中要粗壮许多,树上挂满许愿的红绸。
直到他们勾了魂魄准备回黄泉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刮过,最高处的一条红绸飘落下来,正好落在季月欢脚边。
季月欢好奇地拾起,眼眶一下便湿了。
“皇天在上,弟子祁曜君虔诚祈愿:
愿尽献此生功德,但求与结发妻子季氏月欢生死相依。惟愿与她生生世世不离分,护她永世不孤零。
纵使她无心,我亦无悔。”
她拿着那个红绸,转头问祁曜君,“什么时候的事情?”
祁曜君也没想到这东西还在,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你六十岁那年的除夕。”
那时候季月欢的身体就有些不好了,经常咳嗽,祁曜君很怕她先一步离开,又不知道在哪里听说,将愿望写在红绸之上,挂到自家院子大树的最高处,就能够实现。
然后祁曜君趁着季月欢睡着了,撑着六十几岁的老骨头大半夜地爬树上去挂红绸。
他看着红绸上的愿望,笑道,“还真灵。”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