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板，这碗您花了多少钱收的？"陈轩没有直接下结论，指尖悬在碗口上方三厘米处，感受着釉面传来的温润气息。寻常古瓷经手会有岁月沉淀的厚重感，可这只碗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试剂味道，虽然极其微弱，但逃不过他常年鉴宝的敏锐感知。
赵老板搓着手嘿嘿一笑，眼神却有些闪躲："不算贵，朋友价...三万块。您也知道，真正的汝窑存世量不过百件，要是真的，这价格就是捡漏了！"他突然压低声音，"卖家说这是乡下老宅翻出来的，一直藏在米缸里，所以釉色才这么新。"
陈轩心中已有几分了然，宋代汝窑以玛瑙入釉，釉面会泛出独特的玉石光泽，且开片纹路自然流畅，历经千年会形成深浅不一的"金丝铁线"。而这只碗的开片虽然细密，却显得过于规整，像是刻意做出来的纹路。他沉吟片刻，起身走向里间："您稍等，我取件东西。"
小林注意到师父转身时眼中闪过的微光，知道他要动用那面刚从邙山带回来的玄鉴镜。赵老板则紧张地盯着瓷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喉结上下滚动着吞了口唾沫——他昨晚收完碗就越想越不对劲，连夜查了无数汝窑资料，越对比心里越发慌，天不亮就赶来找陈轩鉴定。
陈轩捧着锦盒走出里间，晨光透过窗棂落在玄鉴镜的铜胎上，泛出幽幽的青光。赵老板好奇地探头张望："陈老板，这是...新收的青铜镜？看着年头不短啊。"
"刚从邙山找到的老物件，或许能帮上忙。"陈轩没有多说，将玄鉴镜放在瓷碗旁的桌面上。镜面如墨的铜胎里，隐约能看到石室星图的残影，当他用指尖轻轻叩击镜缘"辨"字的位置时，镜面突然泛起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您看仔细了。"陈轩握住玄鉴镜的边缘，将镜面缓缓转向那只汝窑碗。就在铜镜与瓷碗相距半尺时，原本平静的镜面突然腾起一缕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渐渐显露出几行模糊的字迹，虽然断断续续，却能清晰辨认出"现代仿造"、"化学釉料"、"电动开片"等字样。
赵老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这...这镜子怎么会..."他猛地抓起瓷碗翻来覆去地看，手指抠着开片纹路用力摩擦，果然在缝隙里看到一丝极淡的白色粉末，那是现代仿品常用的黏合剂残留。
"宋代汝窑用的是松木柴窑烧制，釉面会吸收松烟形成自然的温润感，而且支钉痕是手工捏制的细小圆点，排列并不完全规整。"陈轩指着镜中显露出的细节，"您这只碗的支钉痕大小一致，明显是模具压制的，而且釉面反光过于均匀，缺少老瓷应有的包浆层次感。"
玄鉴镜中的黑雾越来越浓，更多细节渐渐浮现："胎土含现代高岭土成分"、"2023年某月烧制"、"仿品出自景德镇小窑口"。最清晰的是碗底位置，在镜光照射下，原本光滑的釉面下竟显露出"仿汝窑"三个极小的刻字，显然是工匠偷偷留下的标记。
赵老板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气，他瘫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仿品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那卖家拍着胸脯保证是真品，还给我看了什么鉴定证书，现在看来全是假的！"
"鉴定证书也能仿造，尤其是黑市上的东西，十有八九是陷阱。"陈轩将玄鉴镜收回锦盒，"您也是老行家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赵老板懊恼地捶了下大腿："最近手头紧，想着能捡个漏周转一下...那卖家说这碗是他乡下亲戚拆迁时找到的，没见过世面，三万块就卖。我一时贪便宜，没仔细看就收了。"他突然抬头看向陈轩，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陈老板，您这镜子太神了！连仿品的年份和出处都能照出来？"
陈轩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锦盒收进柜台的保险柜："只是件有点特殊的老物件罢了。倒是您，最近黑市是不是有什么动静？这仿品工艺相当精湛，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提到黑市，赵老板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压低声音凑近说："您还真问对了！我收这碗的时候，听黑市圈子里的人说，最近冒出来一批高仿的商周青铜器，做工精细到能骗过碳十四检测，已经有好几个老板栽了跟头。"
"高仿商周青铜器？"陈轩心中一动，联想到邙山窖藏里那些刻着"玄"字的青铜器，"具体是什么器型？有没有什么特征？"
"听说是鼎和簋居多，器身的雷纹和饕餮纹都仿得特别像，连铜锈都做得跟真的一样。"赵老板回忆着细节，"最邪门的是，那些仿品底部也有类似古文字的刻痕，有人说是商代的族徽，现在黑市上炒得特别火，说是刚从某个窖藏里出来的。"
陈轩指尖轻轻敲击着柜台，脑海中闪过玄山氏笔记里的记载："伪器易仿形，难仿神，铜锈浮于表，无土中沉韵。"看来这些高仿青铜器背后，很可能有个精通古器工艺的造假团伙。他看向赵老板："您知道这些仿品是谁在卖吗？"
"不清楚具体是谁，但圈子里都说是'伪古堂'的人干的。"赵老板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伙人很神秘，据说堂主以前是考古队的，后来因为伪造文物被判过刑，出狱后就一直在暗地里搞这些勾当。"
伪古堂？陈轩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他想起玄山氏窖藏里那些珍贵的青铜器，若是这些高仿品流入市场，不仅会扰乱古玩市场，更可能让真正的文物蒙尘。尤其是如果有人利用高仿品冒充玄山氏的藏品，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仿品都通过什么渠道流通？"陈轩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险柜的密码锁。玄鉴镜能鉴别真伪，或许正是揭穿这些仿品的关键。
赵老板摇了摇头："黑市交易都很隐蔽，一般在郊区的废弃仓库交易，每次地点都不一样，要熟人介绍才能进去。"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周六晚上好像有场黑市交易会，在城西的旧玻璃厂，我认识个中间人能拿到入场券，您要是想去看看，我可以帮您问问。"
陈轩眼中闪过一丝决断："那就麻烦您帮我留意一下，我确实想去见识见识。"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赵老板，"如果有消息随时联系我，另外...这只仿品碗您打算怎么处理？"
赵老板看着桌上的瓷碗，脸上满是无奈："还能怎么处理？留着当教训吧！以后再也不贪这种小便宜了。"他站起身拱手道，"今天多谢陈老板点明，不然我还傻乎乎地以为捡了宝。那黑市的事我帮您盯着，有消息马上告诉您。"
送走唉声叹气的赵老板，小林忍不住凑到柜台前："师父，那些高仿青铜器会不会和邙山窖藏有关？伪古堂的人是不是也知道玄山氏的藏宝地？"
"很有可能。"陈轩打开保险柜，取出玄鉴镜放在阳光下，镜面在光线折射下泛出淡淡的星图纹路，"玄山氏的藏宝地不止邙山一处，他的笔记里提到过'南有瓷都秘藏，东有书画真迹'。如果伪古堂在仿制青铜器，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了其他藏宝地，或者在试图根据线索寻找。"
他用指尖轻点镜面，玄鉴镜中浮现出"南寻瓷脉"的字样，正是昨天在石室中显现的线索。看来南下探寻瓷都秘藏的计划，必须提前了。但在此之前，得先弄清楚伪古堂的底细，阻止他们继续伪造文物扰乱市场。
"小林，你去查一下伪古堂的资料，尤其是那个堂主的背景。"陈轩将玄鉴镜收好，"我准备去趟黑市交易会，看看那些高仿青铜器到底仿到了什么程度。"
小林立刻拿出笔记本记录："需要带些什么工具吗？要不要把玄鉴镜带上？"
"镜子不能轻易外露。"陈轩摇摇头，"我自有办法。你准备一套做旧的衣服和一些现金，我们得伪装成普通买家混进去。"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照在"轩雅居"的牌匾上，鎏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记住，古玩行里真真假假，最考验的不是眼力，是心。玄山氏留下玄鉴镜，不仅是教我们辨伪存真，更是要守住这份对文物的敬畏之心。"
小林重重点头，转身去准备行装。陈轩走到窗边，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手指轻轻抚摸着窗台上那盆文竹。玄鉴镜的青光仿佛还在眼前闪烁，镜中星图的秘密、伪古堂的高仿青铜器、南下的瓷都秘藏...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他知道，一场关于古玩真伪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柜台的电话突然响起，铃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陈轩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赵老板急促的声音："陈老板，搞定了！下周六晚上八点，城西旧玻璃厂，我给您弄到两张入场券！不过对方说要验身份，得装作是来买青铜器的富商..."
"好，我知道了。"陈轩挂了电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伪古堂，高仿青铜器，神秘的黑市交易...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而玄鉴镜的秘密，或许将在这场黑市之行中，揭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