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越久,风险越大。
她按照阿瑞斯的指示,目光投向门口第三块地砖。
那块地砖边缘明显松动,微微翘起,与周围严丝合缝的地砖形成鲜明对比。
她蹲下身,帆布背包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她没有直接用手去抠,而是从随身的廉价塑料袋里,摸出一根在卡拉奇车站小摊买的、用来剔水果的木签。
她小心翼翼地用木签尖端,探入那块松动地砖的边缘缝隙,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地砖被撬开了,露出底下一个小小的、积满灰尘的凹槽。
一把黄铜色的、样式极其老旧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里面。
安妮迅速用木签将钥匙拨弄出来,抓在手心。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一麻。
她立刻将地砖复原,用手拂了拂表面的浮土,尽量掩盖撬动的痕迹。
钥匙插进同样布满铜绿的门锁。
转动。
“咔……咔……咔……嘎吱——”
锁芯发出干涩滞重的摩擦声,仿佛很久没有开启过。
安妮微微用力。
“咔嚓。”
门锁终于弹开。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杂着尘土、霉菌、陈年香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猛地从门缝里涌了出来,扑在安妮的脸上。
这股气息让她胃部一阵翻搅,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没有发出太大声音。
门轴发出细微的呻吟。
门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安妮没有立刻进去。
她站在门口,从帆布背包的侧袋里,摸出那个伪装成钥匙扣的通讯器。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准确找到“车灯”位置的微型凸起,用力按了下去。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蜂鸣震动从通讯器核心传来。
她维持着按压的动作,心中默数:
一、二、三。
蜂鸣停止。
她迅速将通讯器凑近嘴边,用气声,清晰而低微地说出启动码:
“阿萨拉。”
通讯器核心亮起一点极其微弱的、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的幽蓝光芒,随即熄灭。
启动完成。
她将通讯器塞回口袋,然后,从背包深处,摸出了那个阿瑞斯交给她的米粒大小的银色物体——
微型摄像头。
她捏着它,如同捏着一粒致命的毒药。
再次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废墟尘埃的空气,安妮侧身,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无声地闪进了门内。
反手,轻轻地将那扇沉重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木门在身后合拢。
“咔哒。”
门栓落下的轻响,是外界被彻底隔绝的信号。
绝对的黑暗瞬间吞没了她。
安妮僵立在门后,全身的感官瞬间提升到了极致。
她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一动不动,强迫自己的眼睛去适应这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几秒钟后,视觉开始勾勒出极其模糊的轮廓:
这是一个狭窄的门厅,前方似乎通向一个稍大的空间。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那股混合了霉味和甜腥气的味道更加清晰、更加浓郁地包裹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朽的尘埃。
她屏住呼吸,调动起所有的听觉神经。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没有老鼠的窜动,没有虫豸的鸣叫,只有她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轰鸣。
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沙粒滑过玻璃的声响——
呲……呲……呲……
很有规律,间隔大约三秒一次。
声音似乎来自房间深处。
安妮的右手,再次握住了衣袖内那把陶瓷匕首冰冷的柄。
左手则紧紧捏着那粒摄像头。
她没有开灯,也不敢开灯。
她将帆布背包轻轻放在脚边,身体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像壁虎一样,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无声地移动。
一步。
两步。
脚下的木地板发出极其轻微的呻吟,在这死寂中却如同惊雷。
她穿过了狭窄的门厅,进入了一个稍大的房间。
模糊的轮廓显示,这里似乎是客厅兼厨房。
一张低矮的桌子,几把歪倒的椅子,角落里有一个土灶的轮廓。
窗户被厚厚的、肮脏的布帘遮挡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光线透入。
那细微的“呲……呲……”声更清晰了,就在她的左前方,靠近墙角的位置。
安妮停下脚步,再次凝神倾听。
黑暗中,她的瞳孔已经放大到了极限。
她缓缓地、几乎感觉不到肌肉牵动地,将左手捏着的摄像头抬了起来。
指尖在那光滑的微型球体表面,按照阿瑞斯传授的特定轨迹,极其轻微地滑动了几下。
嗡……
摄像头核心传来一次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激活成功。
它表面的光学迷彩涂层开始模拟周围环境的纹理和颜色,瞬间消失在安妮的指尖,如同融入了黑暗本身。
安妮小心翼翼地,凭借着声音的方向感,将“消失”的摄像头朝着墙角声音来源的位置,轻轻地、精准地弹射出去。
噗。
一声轻得如同羽毛落地的声响。
成功了。
她没有时间去确认摄像头是否吸附成功。
她的全部注意力,再次回到那持续不断的“呲……呲……”声上。
那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
她再次移动,身体压得更低,几乎是匍匐着,向着墙角靠近。
每靠近一步,那股甜腥味就浓重一分,几乎盖过了所有的霉味和尘土气。
终于,她的眼睛适应了墙角那片最浓重的黑暗,分辨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墙角的地面上,似乎有一小片深色的、粘稠的液体痕迹。
非常新鲜,在黑暗中反射着窗外极其微弱的光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湿润的暗红色光泽。
而那持续不断的“呲……呲……”声,就源自那片暗红液体旁边的墙壁底部!
安妮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寒意如同冰水,瞬间浸透四肢百骸!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堵在喉咙里!
借着那片暗红液体极其微弱的反光,她看到了!
一只深棕色的、油光发亮的……蝎子!
它正举着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尾钩,反复地、有节奏地、戳刺着墙角一小片深色的、已经干涸发硬的樱花形状血迹!
每一次尾钩刺入那干涸的血痂,都发出那令人头皮炸裂的“呲……”声!
樱花般的哈夫克毒蝎,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