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门警告(2 / 2)

白沙瓦深夜的寒气,混合着污泥和伤口血腥的铁锈味,像一件湿透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她。

她蜷缩在散发着腐败气息的灌木丛深处,每一次压抑的喘息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喉咙里的血腥气。

左臂的伤口在污泥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撕裂的皮肉,提醒着她刚才那场在死亡边缘的狂奔。

警笛声在皮革厂废墟的方向尖锐地响了一阵,又渐渐远去,最终被老城区无边的死寂吞没。

安妮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或者更糟的——当地警察,甚至其他哈夫克的人,随时可能循着血迹和气味找到这里。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粘稠的地面上挣扎起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湿透沉重的衣衫紧紧束缚着身体。

她辨明方向,像一个真正的、在黑暗中迷失的幽灵,避开任何可能有灯光和人迹的主路,在狭窄、肮脏、散发着尿臊味的背街小巷中穿行。

污水顺着她的裤腿滴落,在身后留下断断续续、散发着恶臭的痕迹。

回到那扇画着褪色白鸽的蓝色木门前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死鱼肚般的灰白。

她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粗糙的门板上,颤抖的手指摸索出钥匙。

开门,反锁。当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被隔绝,熟悉的、混合着霉味和前任血腥气的阴冷空气包裹住她时,支撑她一路的精神瞬间崩塌。

她沿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面,背靠着那曾经浸透“乌尔皮娅”鲜血的墙角,剧烈地咳嗽起来,污黑的泥水混合着血丝从嘴角溢出。

没有时间休息。

她挣扎着爬起来,用屋内水桶里仅存的一点浑浊冷水,草草冲洗掉脸上和手臂上最显眼的污泥和血迹。

伤口很深,皮肉翻卷,边缘已经开始红肿。

她咬着一块破布,用从GTI联络点弄来的简易消毒药水(气味刺鼻,效果存疑)粗暴地冲洗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内衫。

没有缝合工具,她只能用相对干净的布条紧紧缠裹住手臂,勉强止血。

每动一下,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

做完这一切,她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铺上,几乎昏死过去。

然而,意识刚刚陷入混沌,一阵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如同丧钟般猛然响起!

“咚!咚!咚!”

粗暴,蛮横,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安妮瞬间惊醒,心脏狂跳!

她猛地翻身坐起,右手已经本能地扣住了藏在身下的陶瓷匕首!

是警察?

还是哈夫克的人追来了?!

“开门!法蒂玛·汗!立刻开门!”

门外响起一个冰冷、生硬的男声。

安妮强迫自己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迅速抓起那条深褐色的头巾,胡乱裹住头发和半边脸,遮住手臂的绷带和脸上的疲惫。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

“谁?”

她用带着怯懦和沙哑的嗓音问道,模仿着“法蒂玛”应有的样子。

“白沙瓦警察局!”

门外的声音更加不耐烦,“开门!否则我们破门了!”

警察?

安妮的心稍稍落回一点,但警惕丝毫未减。

她拉开沉重的门栓,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都穿着巴基斯坦地方部队标志性的土黄色作战服。

领头的男人身材高大壮硕,方脸,皮肤黝黑粗糙,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压迫感。

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些的警察,同样面色冷硬,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手枪套上。

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刚从外面进来的、混合着尘土和硝烟的气息。

高大警官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穿透门缝,落在安妮裹着头巾、只露出小半张疲惫而苍白的脸上,又迅速扫过她身后简陋、阴暗、散发着异味的房间。

“法蒂玛·汗?”

警官确认道,语气冰冷。

安妮低下头,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

“是……是我,长官。”

警官没有进屋的意思,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件可疑的物品。

“昨天晚上,X-7区废弃皮革厂发生严重武装冲突。GTI人员遭遇不明身份武装分子袭击,交火激烈。现场发现一名女性活动痕迹。”

他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我们接到报告,你最近在那片区域活动频繁。解释一下。”

安妮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们果然查到了!

她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在头巾的阴影下流露出真实的惊恐和茫然:“长官……我……我不明白……皮革厂?那……那片废墟?我……我只是去那边捡过一点废铁……想……想换点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昨天晚上……我……我一直在家……隔壁的萨米拉大婶可以作证……我……我听到枪声了……好可怕……我吓得不敢出门……”

她语无伦次,努力扮演着一个被吓坏的无知妇女。

警官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依旧冰冷锐利,仿佛能穿透她拙劣的表演。

“废铁?”

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那片地方,连老鼠都嫌脏!一个独身女人,深更半夜去捡废铁?”

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阴影瞬间将门后的安妮完全笼罩,一股混合着汗水和烟草的浓烈体味扑面而来。

“听着,女人!”

他的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狠狠刺入安妮的耳膜,“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想干什么!但昨晚的事情,闹得很大!死了人!伤了人!上面很恼火!”

他顿了顿,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锁住安妮,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钉穿:

“我们不管你是GTI哪条线上的人!也不管你在追查什么狗屁哈夫克还是别的什么!这里是白沙瓦!不是你们玩特工游戏的游乐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严厉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立刻停止你那些愚蠢的冒险!夹起尾巴!像老鼠一样藏好!如果再让我们发现你有一丁点出格的举动,再惹出昨晚那种乱子……”

他猛地凑近,那张黝黑粗糙的脸几乎要贴上安妮的头巾,呼出的热气带着浓重的烟草味喷在她脸上:

“我们会亲自把你抓起来!扔进最深的黑牢!或者……把你打包,像处理一件不受欢迎的垃圾一样,直接丢给哈夫克的人!让你去和你的前任作伴!听明白了吗?!”

那赤裸裸的威胁,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安妮的神经!

尤其是最后那句“和你的前任作伴”,更是让她浑身冰冷!

他们知道!

他们什么都知道!

白沙瓦当地警察,不仅不提供保护,反而成了勒在她脖子上的又一道绞索!

安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这次不仅仅是伪装。

她深深低下头,下巴几乎埋进衣领里,声音带着真实的恐惧和哽咽:

“听……听明白了,长官……我……我再也不敢了……我……我只是想活着回家……”

“哼!”

警官最后剜了她一眼,那目光如同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记住你的话!”

他猛地一挥手,带着身后的警察,转身大步离去,沉重的军靴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渐渐远去。

安妮“砰”地一声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脱力,冷汗浸透了内衫。

左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紧张而再次传来剧烈的抽痛。

警告,来自己方的严厉警告,如同一道冰冷的铁闸,轰然落下,断绝了她任何继续主动追踪若叶睦的可能。

她被困在了这座散发着前任血腥气的“鸽巢”里,动弹不得。

接下来的两天,安妮如同困兽。

她严格遵守着“禁令”,像真正的“法蒂玛”一样,只在白天去最近的公共水龙头提水,去最熟悉的杂货铺买最廉价的馕饼,然后立刻返回“鸽巢”,反锁房门。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铺上,强迫自己休息,让左臂那道狰狞的伤口在简陋的处理下缓慢地结痂、抽痛。

然而,大脑却一刻不停地运转着。

若叶睦在哪里?

哈夫克的巢穴究竟在何方?

那晚皮革厂的军火交易是否完成?

无数疑问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

阿瑞斯交给她的摄像头依旧在默默工作,但传回的图像里只有废弃厂区的死寂和货运站外偶尔经过的普通车辆,没有任何异常。

沉闷,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