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都会愤恨欲狂。
这是实实在在解不开的仇怨。
越是有抱负之人越是过不了这个坎,若不能狠狠报复回来,使得念头通达,反而憋着这口气,陆游八成明年就要郁郁而终了。
反正都是死,为何不能痛快做一场呢?!到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赵不忧起身行礼:“启禀陆相公,王氏乃是成都有名的豪强之家,家中出仕之人众多,即便有些罪责,却难以处置整个王氏家族。
除此之外,王氏盘根错节,说不得此时已经准备好的弹劾文书,准备要将陆相公逐出成都了。”
赵不忧此言一出,引得许多人纷纷侧目。
陆游想要对付王氏不假,但他毕竟是位高权重,而且经历过北伐,生死之间走过几次,行事激进倒也有情可原。
可赵不忧一个成都路转运判官,如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急于出头?是一腔热血上涌?还是说已经看清了某些事情,想要第一个投机?
陆游恢复了平静,闻言微微一笑:“我之前告诫过王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但是他却依旧我行我素,长久以往,必有天谴的,诸位静待就是了。”
说着,陆游看向了在角落中一直沉默不语的一员大将:“张总管,你麾下那七千儿郎来了蜀地,吃食可曾习惯?”
张振立即起身:“好叫陆相公知道,我麾下兵马皆驻扎在成都左近,虽然都是两淮兵,却也吃得惯住得惯。”
张振一边说着,一边干脆扶着腰带,转头看着满座官吏开始狞笑。
虽然理论上来说,张振这种武将要比文官矮上不止一个头。
然而在经历过数次生生死死之后,张振已经觉得这些都无所谓了。
一路行来,死去的袍泽还在天上看着呢,难道不去北伐兴事业,反而要对一群士大夫卑躬屈膝,以图升官发财吗?
而自赵不忧之下,成都官吏同时再次色变。
他们在之前已经彻底忘了还有从两淮来的七千兵马,这些士卒与四川的语言都有所不通,更别说有牵扯了。
可以说只要陆游与张振这一相一将下定决心,这七千兵马可是能做大事的。
当然,这也与造反无异了。
而更加理所当然的是,即便事后诛杀陆游十族,却也阻止不了他在成都杀个人头滚滚了。
“陆相公……陆相公……何至于此啊!何至于要动兵啊!”
有人颤巍巍的说道,语气中充满恳求。
跟着陆游争权夺利,多吃些蛋糕是一回事,跟着陆游造反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陆游扶剑笑道:“你们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老夫身为国家宰执,如何会擅动国家兵马?
老夫提点给张总管,乃是要他维持周边秩序,不要被匪类所趁。”
见到官吏们还是有些犹疑,陆游直接当场下令:“张振!”
“末将在!”
“这两个月要日日操练兵马,于成都外围布防,不可进入成都城中,明白吗?!”
“得令!”
陆游命令下完,成都府官吏明显松了一口气,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说两句场面话,就见到一人大踏步而入,虽然是北方口音,却还是将情报讲得清楚明白。
“禀相公,王通判回府之后就闭门不出,却有数名属吏向四面八方而去,似乎要传递消息。”
众人脸色又是一变,知道王氏的反击马上就要来了。
这种根深蒂固的士族想要成事可能不成,但是想要坏事那就太简单了。
发动朝官弹劾地方长官都是小儿科,编一些童谣来败坏他的民间名声,互相书信交流,编些段子来败坏他的士林名声,随后再用威逼利诱来削去他羽翼,最后将他逼得政令无法出府衙。
就算所有手段都用尽,地方士族还有个发动民乱的绝招。
两汉为什么把抑制豪强当政绩?就是因为太难了。
而后来的许多王朝为什么都不把抑制豪强当政绩了?就是因为士族豪强已经合流,已经不是普通地方长官可以撼动的了。
在严肃的气氛中,陆游哈哈一笑:“好啊,来的人越多越好,若是不能借着王氏的由头,好好治理一番四川,岂不是平白辱没了我的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