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阚:“有的,他说要看王总管大显身手,要看我天雄军以寡击众,击破贼军,扬名天下。”
王友直感叹道:“这是汉王郎君给咱们天雄军脸,也算是大名府之战后的补偿,若还抓不住,被五鹿军闻人子期那些人看不起,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天雄军与五鹿军都是河北人为主的军队,照理说老乡之间应该是互相照应,互相配合才对。
但是事实上,王友直与闻人子期根据谁要当河北武人之首这个问题闹的不可开交。
这可不仅仅是两人的意气之争,而是谁有这份资历与能力,谁就可能会出任下一个方面之任。
辛弃疾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说的再明白一点,那就是现在差出来的地位,来日很有可能就是开国公与开国侯之间的差距。
王友直资历自不用多说,乃是数年前就独自起兵的大将,当时还是与耿京、魏胜同等级的山东义军首领。
但是天雄军在关键的大名府之战时,几乎是从头到尾充当了总预备队,叙功的时候几乎是排在末尾。
这可要了老命了。
这直接导致了后来的河北武人不是特别亲近王友直,也间接导致了闻人子期的崛起。
虽然是时也命也,谁也怪不得,但王友直又如何不愤懑?
此时此刻,陈仲阚看着在营寨南侧缺口处的一排金灿灿的铜管,狞笑说道:“有这十二门大宝贝,咱们想不名扬天下都难!”
王友直吐出口中薄荷叶,指了指那些能发射五斤铁弹丸的野战炮:“汉王说了,这东西……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还没有试验成熟,最多每门打上十炮,否则就会炸膛。终究还是得靠甲士决死的。”
“老陈!咱们天雄军渡河的有三千正军,后续的还有两千,又有营寨可以依仗,金贼来了两三万人就想将咱们击败纯粹是痴人说梦!
然而仗也得一点一点打,你先带着一千人在前面顶上两刻,咱们二人互相轮换。我军甚至都不用大胜,只要能将金贼击退,就足以获得大功劳了!”
陈仲阚重重点头:“大哥说的正是!”
话声刚落,两侧小坡上就响起了示警的号角声,代表着大军逼近的黑色旗帜也被高高举起挥舞。
“传令给炮兵指挥时旺,让他随意开火!”
王友直下令之后,只是拍了拍陈仲阚的肩膀,就向后营而去了。
当汉军的战争机器发动之后,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巨大战争机器的一个零件,普通零件是没有必要知道全局大略的。
即便是关键零件也是如此。
时旺并不知道天雄军正副总管的雄心壮志,他只是拿着标尺,不断在炮管上测量,做着最后的计算。
作为在科学院中恶补过数学的高材生,时旺是第一批炮兵指挥,却也因为时间紧迫,只进行了十余次实战训练。
至于学校学到的东西管不管用,身前的铜疙瘩能有多么可靠,那都是还没有经过实践检验的。
或者说,时旺就是实践检验的一部分。
对此,刘淮倒也在结业课程中说的明白,首批炮兵指挥伤亡率虽然要比临阵肉搏厮杀的大将要低,但必然会比之后的炮兵要高得多。
而且这些炮兵指挥很有可能会挨几次炸膛,乃至于炸药殉爆才能总结出靠谱的炮兵操典。
愿意走的,可以在别的岗位上发光发热,毕竟高材生在哪里都是抢手之人。
但是愿意留下来的,无论生死,都会受到从名誉、地位到金钱、物质的全方位优待。
春秋时吴起奠定了重步兵作战的基础,日后就能与孙武并列为兵圣。
而第一批炮兵指挥奠定炮兵基础后,来日声名不会比吴起要差!
年轻人总是容易热血沸腾的,时旺自然是心潮澎湃。
然而即便他上过战场,也是千余人的小规模冲突,如何会见到如今这般甲士如林,甲骑如雨的场面?
因此他理所当然的紧张了起来。
而这位高材生的紧张方式却并不是大喊大叫肝胆俱裂,而是不断的在草纸上计算数学,不断的用标尺测量,以至于到最后每门大炮都被微调了三四次。
“五百步!这五斤炮只有五百步的准确射程!”
“都听我军令!看准了再打!”
“各就位!”
“预备!”
炮兵们将火药压实,将炮弹塞进炮管中,随后又将一截药捻塞进火炮后方孔洞之中,举起火把,静静等待。
时旺看着远方地上的一排红色小旗,以及向着小旗推来的一条黑线,心中愈发紧张。
直到小旗被金军甲士踩踏倒地后,时旺方才大声下令:“点火!放!”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