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银河低垂,一弯清亮的月牙斜挂在天幕,洒下如水般的柔光,将将军府的屋顶瓦片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晚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微暖草木气息。
张经纬独自一人坐在最高处的屋脊上,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上,另一条腿垂在檐边,轻轻晃荡。他手里拎着一小壶清酒,偶尔仰头啜饮一口,目光放空地望着远处沉寂的院落和更远处模糊的山峦轮廓,眉头微锁,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
细微的窸窣声和略显笨拙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很快,皇甫灵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在他身边找了个稳妥的地方坐下,衣裙拂过瓦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开口,打破了夜的宁静:“一个人躲在这里,在想什么呢?”
张经纬没有立刻回答,又抿了一口酒,才缓缓道:“在想我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追溯。
皇甫灵安静地陪着他,仰起头,望向那弯皎洁的月牙,试图将话题引向轻松的方向:“今晚的月牙儿真亮,像一柄擦得锃亮的银钩。”
“是啊。”张经纬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没有焦点。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皇甫灵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关切:“听钱明说,你晚膳都没用。饿不饿?要不要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宵夜?”
张经纬摇摇头,将酒壶放在手边:“不用麻烦,没什么胃口。”
皇甫灵侧过脸,借着月光打量他朦胧的侧影:“你下午去找我爹了?”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些,“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我看你回来后就心事重重的。”
张经纬沉默了片刻,选择了一个部分真实的回答:“嗯。今天……整理出一些我父亲留下的旧物,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就去找岳父大人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被忽略的线索或纰漏。”
皇甫灵想起白天看到那些奇特的“宝贝”,点了点头:“公爹留下的那些东西,我看着虽怪,但确实都是极精致的好东西,非寻常匠人能造。”
“快一年了……”张经纬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感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皇甫灵误解了他的感慨,柔声安慰道:“若是实在想念公爹,明日我陪你去庙里看看他的牌位,上柱香,说说话?”
张经纬闻言,却露出一丝苦涩的轻笑,摇了摇头:“庙里供奉的,不过是一把灰、一块木牌而已。看了……又能怎样呢?”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看透般的虚无,又或许,是某种不愿面对虚假纪念的执拗。
皇甫灵听出他语气中的消沉,轻轻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闷闷地说:“看你这样郁闷,我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
张经纬感受到她的依赖和关心,心中一暖,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解释道:“傻瓜,我这不是郁闷,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却想不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