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当众斩断亲缘,牛大力终究是她骨血相连的生父。方才大庭广众之下那场争执,她巧言令色逼迫生父写下断亲书。这般行径,不出三日便会传遍清水镇。就算牛大力再不济,她若继续出言顶撞,也难逃忤逆生父的骂名。
她倒是将所谓名声置之度外,毕竟已决意自卖自身抵偿债务,还有何名声可顾?可她母亲一生老实本分,苦熬了大半辈子,如今却要因她蒙羞。那些尖酸刻薄的议论如利刃般扎心,叫母亲如何承受得住?想到此处,她嘴唇紧抿,脸色发白,心中满是煎熬。可若她不去争取,一旦被净身赶出家门,母亲又能投奔何处?
正犹豫间,一旁的张婶子将手中瓜子塞进袖中,目光鄙夷的盯着牛大力。
牛大力自以为拿捏住牛娇娇母女,真冷笑着。
却听张婶子冷哼一声:“我原以为你只是行事混账,好歹还有个人样,如今看来倒是我们高看你了!买卖儿女,欺辱发妻,现在连条活路都不肯给她们母女留,当真是让人不齿!”
牛娇娇听到斥责声响起,暗暗松了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张婶子在镇上出了名的快人快语,直肠子,由她出面斥责,比自己开口更合礼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迎着张婶子投来的安抚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为有人撑腰感到庆幸,还是该为眼下的困局感到悲哀。
“你……”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牛大力的话头。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张婶子,却见对方毫不畏惧地与他目光对峙,半点面子都不肯给。原本强压下的怒火“腾”地窜上心头,正要破口大骂,余光却瞥见张婶子身后立着的张屠夫。那汉子生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透着凶相,是镇上出了名的暴脾气,又把媳妇护得严实。若不是忌惮这尊煞神,张婶子一介妇人,哪敢三番五次当众拆他的台?
被张屠夫冰冷的眼神一扫,牛大力到嘴边的狠话生生咽了回去,脖子却还梗得笔直:“她们既已和我签下断亲书,和离书,就跟牛家再无瓜葛!这牛家的东西归我处置,旁人少管闲事!”
他语气虽收敛了几分,态度却依旧强硬。况且这件事,旁人确实没有资格插手。张婶子心疼牛娇娇命苦,对逆来顺受的洛氏恨铁不成钢。她想争辩,却也明白自己是外人,无权干涉。她刚张嘴要反驳,肩头就被一只大手按住。转头一看是张屠夫,正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多管。
张婶子和丈夫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见此情景,牛娇娇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熄灭,却也明白张婶子已经尽力了。
牛大力环视一圈,见无人再出声,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朝牛娇娇和洛氏挥挥手:“既已和牛家断绝关系,就赶紧从我牛家门口离开!”
他眯起眼,目光冷冷地盯着牛娇娇,仿佛面前的不是亲生女儿,而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别忘了,你我今日白纸黑字写得清楚,20两银子必须今日交来。要是拿不出钱,这断亲书和和离书一概不作数。到时可别说我这当爹的没给你们留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