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我们占了济州城的第二日,绫阳君就在汉城发动政变。”
“朝鲜国内乱成一团,新君又未得到大明的册封,”
“真不知他们哪来的底气,敢跟我们讨要受大明承认的凭证。”
“只是,你来的有些不巧啊——”
听张弘又提起凭证,袁可立面色一沉,
“世弘三月十三,便奉命去辽南执行任务去了,现在怕是才到辽南没几天。”
张弘闻言,眉头瞬间拧成个疙瘩,拿不到沈有容的印函,谈判便难有进展了。
他正急得额角冒汗,忽听袁可立轻笑一声。
“你也不必急。”
袁可立慢悠悠道,
“士弘去年考察永明镇,本就是奉了我的钧令。”
“论起分量,本抚的印信,难道还压不过一个总兵?”
张弘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抬头,眼里迸出光亮:“大人的意思是……”
“要证明永明镇确是大明的边镇,我的亲笔印函可比沈士弘的有用。”
说罢,他取过一卷洒金宣纸,提笔蘸墨。
笔锋在纸上行走如行云流水,先写“永明镇乃大明辽民自发组建之抗金据点”,
又述“天启二年五月,登莱总兵沈有容奉本抚令,亲往勘察,见其屯垦有序,练兵有方,确为忠义之举”,
最后落上“登莱巡抚袁可立”七字,再从抽屉里取出那方黄铜铸的“登莱巡抚关防”,在朱泥盒里重重一蘸,啪地盖在落款处,红印如血,透着沉甸甸的威严。
“拿着这个去。”
袁可立将印函折好,塞进个信封之中,
“朝鲜使者若再啰嗦,你便告诉他,本抚说了,永明镇借济州抗金,是替大明守海疆,租个港口算什么?”
“痛痛快快地租了,那绫阳君册封之事,本抚自会帮他斡旋。”
张弘双手接过印函,只觉入手滚烫。
他噗通一声跪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大人此恩,永明镇没齿难忘!”
袁可立扶起他,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厚茧,那是常年握刀、掌舵磨出的痕迹。
“回去告诉颜思齐,”
他语气沉肃,
“抗金不分朝野,只要真心为国,登莱便是你们的后盾。”
“但切记,不可借抗金之名行私掠之事,坏了大明体面。”
“末将谨记大人教诲!”
张弘将文书紧紧揣在怀里,又补充道,
“大人放心,我家总兵早已严令部众,凡商船、渔船皆不得惊扰,”
“所造军火战舰,一为固守永明镇,二为助登莱抗金,绝不敢有半分私掠之举。”
“沈总兵去年在永明镇订购的战舰和军火,我们正在加紧制造,”
“一定会按合同约定时间,用新造的战舰将军火一并运来。”
袁可立微微颔首,挥手道:“去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济州之事,耽搁不得。”
张弘转身告辞时,脚步轻快了许多,衙门外的海风正劲,吹得廊下的旗帜猎猎作响,像是在催促着他早日将这封印函带回济州。
签押房里,袁可立望着张弘远去的背影,又拿起那封徐光启的印函。
海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案上的辽南舆图簌簌作响,
他忽然觉得,这南海边地的永明镇,或许真能成些气候。
毕竟乱世之中,那些流落在外的辽民,揣着的可都是一颗盼着光复故土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