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就是我带兵把红毛夷从澎湖赶出去的!”
沈有容的声音陡然拔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那时他们才几艘船?也敢占我大明海疆!我原以为这些年他们老实了,竟又去滋扰?”
他转头看向钟斌,目光灼灼,
“现在是什么光景?荷兰人来了多少船?福建水师没动静?”
钟斌见他动了真火,忙欠身道:
“瀛海先生息怒,荷兰人这次来了十几艘船,在风柜尾筑了城,”
“福建巡抚南居益在娘妈宫聚了万把人,两百来艘船,三面堵着风柜尾城堡,陆路海路全封死了。”
沈有容抚着长髯重重一叹,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
“好!好个南思受!他能这么干,我就放心了。”
他转头对袁可立道,
“南思受当年在地方上治水就有股韧劲,没想到来福建办海疆事,也这么有章法,”
“万把人、两百艘船,三面合围,陆路海路全封死,这是要断红毛夷的根啊!”
袁可立这时才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李员外是海商,怎么会掺和进这事?”
“哦——袁先生有所不知,”
李国助接过话头,语气诚恳,
“福建总兵俞咨皋知道家父在海上有些脸面,能跟荷兰人说上话,特地遣人去请家父从中调停。”
“家父年逾花甲,海上风浪颠簸,我实在不忍他再遭这份罪,便主动求了父亲,替他去走这一趟。”
沈有容听到“俞咨皋邀请”,脸色稍缓,抚着长髯道:
“俞咨皋虽是个纨绔,倒还知道找对人,当年我赶荷兰人,也是先礼后兵,”
“这些红毛夷,你跟他来硬的,他倒犟;你让懂他们路数的人去说,反而能听进几分。”
董其昌在旁笑道:“这么说,弘济小友这趟既是替父分忧,也是替朝廷解困,倒也是忠孝两全了。”
“小子哪里当得起忠孝两全四字。”
李国助慌忙拱手,
“只求能让双方各退一步,别再让海疆百姓遭难。”
袁可立指尖在茶案上轻轻叩着,目光从沈有容的怒容转到李国助的恳切上,忽然道:
“荷兰人在澎湖筑城,打的是贸易的幌子,实则想扼住闽浙海路。”
“你去调停,切记一点,寸土不能让,当年沈兄赶他们走,就是这个理。”
沈有容立刻接话:
“袁公说得是!红毛夷贪婪得很,你让一寸,他要一尺。”
“当年我带船去澎湖,先跟他们讲道理,讲不通,直接把船横在港里,炮口对着他们的寨,他们才肯滚。”
说到这里,他看向李国助,眼神里多了几分期许,
“你年纪轻,但在海上做事,硬气不能少。”
钟斌在旁笑道:
“我们少东家看着文气,实则硬气着呢。”
“前阵子有艘葡萄牙船想强占永明镇的泊位,少东家直接让人把他们的缆绳砍了,货都扣在岸上,最后还是他们船长亲自来赔罪才了事。”
他这就是鬼扯,自己都没去过永明镇,哪能知道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