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妙音也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唐玉宣站在窗边的光影里,身姿挺拔,侧脸轮廓清晰而坚定。那卷明黄圣旨静静躺在案几上,像一道崭新的起点。
曲妙音轻轻带上门,将那一室渐渐沉淀的思绪关在身后。廊下阳光正好,她抬手遮了遮眼,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这天下,真的要变了。
而她有幸,亲眼见证。
……
皇太女仪驾到护国公府时,日头已西斜,将府门前那对石狮子照得半面金黄半面青灰。门楣上“护国公府”四个鎏金大字在斜光里闪着沉甸甸的光。
车驾还未停稳,府门便从里敞开了。
李长风当先走出来,一身玄色常服,腰间松松束着玉带,脸上挂着惯常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身后半步,跟着吕清月和南宫秋月。
吕清月今日穿了身绛紫色裙裳,领口袖边绣着细密的缠枝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下阶时目光飞快地扫过车驾,又垂下眼去,姿态是规整的恭谨,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静。
南宫秋月则是一身水绿色衣裙,比吕清月那身要家常些,乌发只简单挽了髻,簪两朵珍珠珠花。
她眉眼温婉,唇角含着浅浅笑意,跟在李长风身侧,目光落在正被侍女搀扶下车的唐玉宣身上,眼底漾开真切的喜色。
“臣李长风,恭迎公主殿下。”李长风撩袍就要行礼,动作却慢悠悠的,带着点敷衍的意味。
唐玉宣已下了车,抬手虚扶:“国公免礼。”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李长风脸上,顿了顿,才道:“本宫来得突然,未先通传,国公莫怪。”
“殿下说哪里话。”李长风直起身,笑容深了些,“殿下肯来,是臣这府上的荣幸。请——”
他侧身让路,唐玉宣迈步进府。吕清月和南宫秋月跟在她身后半步,再往后才是梅蕊、兰馨等随行侍女。
一进府门,唐玉宣脚步便缓了缓。
眼前景象,让她微微怔住。
从大门到正厅的青石路两侧,不知何时已挂上了一串串红绸扎的灯笼,虽未点燃,但那鲜艳的红色在夕阳余晖里依旧跳脱夺目。
廊檐下、树枝上,也系着不少红绸结,风一过,便轻轻飘摇。
府中下人往来穿梭,手里或捧着漆盘、或抬着箱笼,虽不见喧哗,却透着一股忙碌的喜气。
这分明是……要办喜事的布置。
唐玉宣偏头看向身侧的李长风,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国公府上这是……”
李长风还没答话,落后半步的吕清月却轻轻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回殿下,国公爷又要娶亲了。”
“又”字刻意加重了些
唐玉宣脚步一顿。
她转过头,看向吕清月。
吕清月垂着眼,双手交叠在身前,依旧是那副恭顺模样,只是嘴角微微抿着,绷成一条直线。
“又……娶亲?”唐玉宣重复了一遍,声音沉了下去,目光转向李长风。
李长风脸上那点笑容没散,反倒更盛了些,他迎上唐玉宣的目光,坦然道:“是啊。殿下也知道,臣身边这些女子,都是跟着臣一路风里雨里闯过来的。
她们哪一个不是与臣生死与共?如今大局初定,也该给她们个正经名分了。总不能让她们没名没分地跟着臣一辈子。”
他说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唐玉宣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酸涩的、闷闷的,堵在胸口。
她早知他身边红颜众多,早知他风流不羁,可亲眼看见这满府红绸,亲耳听到他又要娶亲,那股滋味还是猝不及防地翻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