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如丝,连绵不绝地滋润着都城的土地。百姓药圃里的泥土被雨水浸得透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前几日播下的种子,已在雨水中悄悄探出头来——红景天的幼苗带着紫红的叶尖,沙苁蓉的嫩芽裹着浅黄的种皮,碧玉莲则在靠近水沟的地方舒展着嫩绿的叶片,像一群刚睡醒的孩子,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淑妃撑着一把油纸伞,踩着泥泞的田埂走来,裙摆沾了些泥点,却丝毫没在意。她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用棉布包好的草木灰和一把小铲子,是特意来查看幼苗长势的。“这雨下得真好,”她望着田地里的新绿,轻声对身后的阿依莎说,“比人工浇水均匀多了,你看这红景天,一夜之间就长高了半指。”
阿依莎也撑着伞,手里拿着个小本子:“娘娘,周医官说今日要教大家给幼苗间苗,去弱留强,这样剩下的才能长得壮。张大爷他们一早就来了,在棚子底下等着呢。”
药圃旁搭了个简易的草棚,里面挤满了人,张大爷正和几个老汉围着周医官,听他讲解间苗的要领。见淑妃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让座,狗剩第一个跑过来,手里举着片刚摘下的沙苁蓉叶子:“娘娘,您看这叶子上有虫眼!是不是生虫子了?”
淑妃接过叶子仔细查看,虫眼很小,边缘还有些卷曲:“别担心,是蚜虫,不算厉害。”她从竹篮里拿出草木灰,“撒点这个在叶子上,既能驱虫,又能当肥料,比打药安全。周医官,您说对吗?”
周医官点头:“娘娘说得是。草木灰是最好的天然驱虫剂,尤其适合这些刚长出来的幼苗。大家记住,间苗时要轻手轻脚,别碰伤好苗,去病苗、弱苗时,根要拔干净,免得留着生虫。”
分好工后,众人便分散到各自负责的地块忙碌起来。淑妃和张大爷负责红景天畦,张大爷眼神好,能准确分辨强弱苗,淑妃则负责拔苗,动作轻柔得像抚摸婴儿。“您看这株,”张大爷指着一株瘦弱的幼苗,“叶子发黄,根也细,留着只会抢养分,得拔了。”
淑妃小心翼翼地将弱苗拔掉,根须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真可惜,要是能长起来就好了。”
“不可惜,”张大爷笑着说,“就像养孩子,家里粮食有限,得让壮实的吃饱,才能长本事。这些弱苗拔了,剩下的才能长得更旺,将来结的种子也多。”
淑妃听着,忽然觉得这朴实的话里藏着深刻的道理。以前在宫里,为了争宠,姐妹间勾心斗角,像这些挤在一起的幼苗,互相倾轧,谁也长不壮。如今在这药圃里,大家懂得取舍,懂得互助,反而能让希望生根发芽。
雨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幼苗镀上了一层金边。田埂上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声,原来是两个妇人为了浇水的顺序吵了起来。“俺的沙苁蓉离水沟远,该先浇俺的!”一个胖妇人叉着腰说。“俺的碧玉莲才娇贵呢,离了水就蔫,凭啥先浇你的!”瘦妇人也不甘示弱。
淑妃连忙走过去,笑着说:“两位嫂子别争了,沙苁蓉耐旱,碧玉莲喜水,确实该先浇碧玉莲。不过张大爷他们做了滴灌竹筒,从水沟引水过来,能同时浇两畦,谁也不耽误,好不好?”
张大爷也过来劝和:“就是,都是一个药圃的,争啥?俺们男人去抬竹筒,你们女人负责引水,保准两畦一起浇透。”
两个妇人听了,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胖妇人挠挠头:“是俺急糊涂了,不该跟妹子吵架。”瘦妇人也笑道:“俺也不对,光顾着自己的苗了。”
众人齐心协力安好滴灌竹筒,清澈的水流顺着竹筒缓缓渗入土壤,滋润着两畦不同的幼苗。看着水流在田埂间蜿蜒,像一条连接彼此的纽带,淑妃忽然觉得,这药圃不仅种着药材,更种着理解与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