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沫子,在赵家村里呼呼地打旋,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吱呀作响。
偶尔有几片没掉干净的枯叶,也被风裹挟着,轻飘飘撞在土坯墙的豁口上,又落了下来。
日头早早就沉了下去,天边只留一抹淡紫的余辉,可张建国家的院子外头,却透着与这凛冽寒冬截然不同的暖意。
朱红的灯笼早早就挂上了院门口的老槐树枝桠,被风晃得微微打转,灯笼穗子扫过墙根的枯草,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扑棱棱飞走。
院墙上的木栅栏,被张元顺仔仔细细用红漆描了边,虽有些斑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喜庆。
屋檐下更是热闹,一串串油亮的腌鱼腊肉坠得椽子微微弯,旁边还挂着成串的干蘑菇、干豆角。
甚至还有几大块用麻绳系着的牛羊肉,在暮色里泛着淡淡的油光,引得路过的土狗直勾勾盯着,却又不敢靠近。
张建国刚门口敲响院子的大门,两扇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
何玉芳裹着厚棉袄,手里还攥着块没缝完的布,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嗓门亮堂堂的:
“建国,红梅,红月都回来啦!你们快进屋,外头风大!”
紧随其后的张元顺,手里拎着个铜暖壶,步子迈得急,一把把张建国扯进屋里。
“进屋说,外边冷!”
张元顺眼角的笑纹堆得老高:
“之前就听隔壁的柱子说你给他们放假了,我刚才还和你妈估摸着你快到家了呢!”
张建国笑着应了声,拎着行李跨过门槛,刚进院子,一股混杂着腊肉香、蒸馍香和柴火气息的暖意就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他目光扫过屋檐下的年货,脚步顿了顿,满眼都是惊讶:
“爸,妈,咱院里咋囤了这么多年货?尤其是这牛羊肉,往年咱村过年,也就镇上供销社能见到点,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何玉芳接过他肩上的行李,往堂屋的八仙桌上放,一边擦桌子一边笑:
“还不是你爸,前些日子闲不住,非得去暗河里面捞鱼,一捞就是大半筐,都拉到镇上换了好东西。”
张元顺把暖壶往桌上一搁,给张建国倒了杯热水,自己也在板凳上坐下,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慢悠悠开口:
“可不是咋的。前阵子天刚冻实,外面冻得很,我估摸着鱼都要往暗河那里面跑,溶洞里头多暖和!”
“我那时摸准了地方,一网下去就捞了七八条大胖头,还有些鲫鱼。”
“我趁着天黑,去了一趟黑市,这天寒地冻的,鱼稀缺的很,一下就卖完了!”
这些鱼全被张元顺换成了那些牛羊肉,现在逼近年关,谁不想着把自己手头上多的东西拿来卖,多换点东西回家过年啊!
张建国捧着暖杯,听着父亲的话,心里暖烘烘的,可目光又落在那几块牛羊肉上,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县城离咱们这么远,您拉着那么多鱼,回来又驮着肉,板车那么沉,没遇到什么危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