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将如何死去?这是一个没有人能明确回答的问题。但是我想说的是,尽管没有人能说自己面对死亡毫无畏惧,我们依旧可以在面对死亡的时保持平静和温暖的态度。”霍云舒挺直脊背,像一株将欲折倒的树一般坐在病床上,用平静的语调缓慢地诉说着。
葛淼靠在门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鼾声。
她悄悄地推开门,探出头就看到任长生四仰八叉地睡在病房旁边的躺椅上,舒服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老板醒醒!”葛淼上下摇晃着任长生,看着对方哼哼唧唧在躺椅上还扭过身,忍不住用力戳了戳腰窝的位置,“别睡啦,里面都能听到你的呼噜了。”
任长生被戳戳戳地总算叫醒,眯着眼睛哼哼唧唧反驳:“什么呀,我这叫环境白噪音。他们在医院拍摄,录到一点呼噜不是很正常嘛?”
“注意点形象吧您。”葛淼静悄悄地关上病房的门,在任长生身边坐下。
伴随着一声叹息,她挺直的腰板忽然瘫下去:“好累,我看着都很累,明明时间已经不多了,为什么非要做这些事情呢?”
“为了体面吧?”任长生坐起来,把葛淼往边上挤了挤,跟逗着人玩似的肘了她两下,“你说他们是有意思啊,这人都快没了,还在努力要体面。”
“他们有他们的考虑——并不绝对是为了钱。”
“当然不是为了钱,要是为了钱,这事情倒好办极了,給钱的一巴掌,要钱的更是两巴掌。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加简单的事情吗?怕就怕那些人持有的是一种自以为慷慨的自私,更加隐蔽地不着痕迹地伤害着那个小病人。”
“……”葛淼罕见地没有继续反驳,她不自在地扶着自己的脖子,“刚刚在里面,我觉得特别不舒服,被镜头对着,真的让人很不爽。”
任长生斜着眼望她,许久,无声地笑了笑:“你会这么想是很正常的,毕竟‘虚荣’和‘恐惧’比起来,简直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小屁孩。”
“动物的第一本能就是藏匿自己,为了求生、为了捕猎、为了休息……不论是出于何种考虑,对于动物来说,躲避各种目光,藏匿自己的身形,这就是符合他们的本能的行为,也就是我喜欢的符合自然的行为。”
任长生说着,望向走廊里面来来回回的病人:“你看大部分人,在面对别人的目光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躲避开吧?这不是心虚,也不是你们所说的内向,这种天然的回避是一种本能,是人类作为生物的一种,本能中对这个世界的恐惧。”
葛淼托着下巴,自觉有点无聊了:“你话好多啊,老板?为什么你总在讥讽我们人类身上,有这么多不同话题可以说?”
“因为我永远在观察着人类啊。”
任长生微微抬高下巴,好奇而疑惑地歪着头:“我在思考,为什么这个自然的世界上会出现一种一点也不自然的生物。而偏偏又是这种不自然的生物,居然被选中成为了连接天地人的中间介质。渺小的人类所创造的社会,到底是自然进化的正确方向?还是生物历史里不起眼的一章?又或者,我们早已身处一个无可挽回的巨大灾变之中,只是因为太过于漫长,所以你们才会意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