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总算剩下了这点——他们经历了一路的艰难险阻,经历了多少的颠沛流离,才终于从东北方的密林中走到这里。
赫利俄斯和瑞利安两个一瘸一拐地,吃力地走下丘陵,有一次,走在前面的那个还在乱石中间失足摇晃了一下。他们又累又乏,因为长期忍受苦痛,面部都带着愁眉苦脸、咬牙苦熬的表情。
他们肩上捆着用毯子包起来的沉重包袱,幸亏缠绕在腰间的布巾还算给力,这包袱没有掉下来。两人背后各放置着一把长弓,这让他们不得不在密林之中弯着腰走路,眼睛总是瞅着地面。
“我们藏在奎尔林斯小屋附近的箭矢,要是此刻在我们身上就太好了。”走在后面的瑞利安说道。他的声调,阴沉沉、干巴巴的,似乎完全没有感情。
他独自地说着这些话,但赫利俄斯却只是自顾自地走在前方开路,一句话也不回答。
瑞利安紧跟着他,尽管之前被亡灵巨魔给发现了,还爆发了一场遭遇战,两人都受了伤,但他们却都没有脱掉鞋袜,任凭新愈的伤口被反复地摩擦着。
这时,瑞利安突然摇摇晃晃地,有些站立不稳,一脚踩在一块光滑的圆石头上滑了一下。他猛力一蹬,用另一只受伤的脚站稳了,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从他的喉咙里传了出来。
他一边摇晃着,一边伸出右手,扶住了旁边的树木。接着,他继续向前走去,不料又摇晃了一下,几欲摔倒。于是,瑞利安便停了下来,不再走动。
这是一个可怕的失误。对于普通人来说,在茂密的山林里急行军时扭伤自己的脚腕,是非常正常的情况,可瑞利安偏偏是一个游侠。
他受到的训练,就是专门为山地、丘陵作战所准备的。如果不是在前面的战斗中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还负了伤,他绝不至于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瑞利安这样一动不动地足足站立了五六秒,一句话也没说,似乎经历着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不过这时前面的赫利俄斯却转过了身来。
“怎么了?”他问。
“赫利俄斯,”瑞利安咬着牙说,“我的脚又扭伤了。现在应该在流血。”
走在前面的游侠立即一摇一晃地折返回来,开始为瑞利安检查伤口。
“我......我可能走不动了。”后者深吸了一口气,“你快走,别再管我了。”
赫利俄斯怔怔地注视着他,明显是被这一番话语给惊呆了。半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不,这怎么行呢?远行者是不会抛下自己的同伴的!”
“任务要紧,赫利俄斯。”瑞利安右手死死地环绕着树干,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站立。“快把我们的求援信送到斯坦索姆去,不要感情用事!”
“不,我——”
“要是你没有完成任务,”瑞利安低声咆哮道,“我要杀了你。”
赫利俄斯艰难地吞咽着,过了几秒钟才点头表示明白。接着他一瘸一拐,头也不回,只顾向前走去。
......
远行者部队已经顺利地撤退到了塔奎林镇,希尔瓦娜斯与从其他地方赶来的残兵败将们也在此汇合。利用在树林中穿行、跳跃的优势,游侠们能够更快地抵达永歌森林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并且及时地重振旗鼓,布置新的防线。
天灾军团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追击,亡灵大军从东面与南面逐个地扫清当面的一切障碍。它们放缓了进攻的速度,给活着的高等精灵留够了逃亡的时间,同时有计划、有节奏地将精灵们逐出艾尔达伦河以南的森林,慢慢向塔奎林逼近。
远行者部队在南北永歌森林的各地都张贴出了希尔瓦娜斯将军对他们的号召,要求所有休假的军队立即动员起来,并要求森林里的大部分平民尽快向北方疏散。南永歌森林里的人撤退到艾尔达伦河以北,而北永歌森林里的平民则应当转移进入银月城内。
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亲爱的银月议会的高阶领主、英雄级法师、太阳井守卫,达尔坎·德拉希尔伯爵,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
6月22日的晚上,天上挂着两轮弯弯的蓝白月亮,整个晴风村都安歇了。夜半时分,隐隐一阵冷风吹过,一个黑影便出现在了村庄的侧门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来者穿着宽大的黑色长袍,戴着遮蔽面目的罩帽,仅从外表完全无法判断其身份。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形竟然消失了。
村庄的谷仓周围有三名游侠正在守卫,他们显然不会轻易地允许任何人进入谷仓并任由他们随意行动。然而,这时周围突然出现了一阵轻微的精神波动,这几名游侠就好像喝醉了烈酒的矮人一般,一个接一个歪歪斜斜地倒下,胸膛起伏,鼾声如雷。
他们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瞬间让多人陷入沉睡可不是什么法师都能施展的技能,就更别提这种强大的无声瞬息施法。如果不是一位魔导师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办得到的。
这时谷仓的门突然开了,一阵冷风灌了进去。谷仓里面还躺着两名盗贼打扮的精灵,显然这些潜行者的精神力一样不足以让他们免疫催眠魔法。
冷风突然向四周扩散开来,一身黑色的长袍突然浮现。魔导师从自己的法袍下取出了一瓶魔药罐,然后打开了瓶盖,然后将瓶身翻转过来。
罐子里装的是一种非常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它缓缓地向地上流淌开来,散发着某种奇异的味道。
对于普通的诅咒神教信徒来说,他们必须要支起一口巨大的瘟疫之锅,然后将这些魔药稀释,再对周围的谷物进行浸染,而这必然会引起巨大的动静并让村民们产生怀疑,而且要花上好几个小时,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但达尔坎·德拉希尔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侍僧。
身穿黑袍的魔导师只是缓缓地抬起手,低声在吟唱着什么,一股深邃的黑绿色能量不断出现,卷起那些魔药,两者直接开始发生反应,最后竟然融为一体,或者说这些魔药已经溶解在墨绿色的能量中,形成了一个半实质化、但并不是特别稳定的能量团。
随着黑袍魔导师的操纵,这团强大而令人恶心的墨绿色凋零能量逐渐变得像薄纱一样轻柔,缓缓地覆盖了一小部分麦种之上,接着完全浸入,没有任何残留——大部分的粮食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些粮食依旧是粮食,色泽金黄而诱人,除了原本的麦香之中混入了一种隐隐的香甜之味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魔导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根本就没有任何露面的想法。实际上,他很快便消失了,一如他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
谷仓里的守卫们很快便一个接着一个地醒来,他们没有保留对刚才所发生之事的任何记忆,只是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睡着了。
6月23日中午,伴随着一批来自艾尔达伦河南岸的难民抵达晴风村,天灾军团袭击南永歌森林的消息也传到这里。巨大的震惊之后,晴风村的村民们热情地招待了这些难民,从照顾伤员到提供食物。
大部分人吃的都是自己家中的存粮,但也有些人吃下了刚刚烤好的现成新鲜面包,品尝着这种香甜的味道。
6月23日晚上,一位逃难来到这里的男性精灵突然开始变得脸色发青。尽管他的妻子非常关心他,但男精灵却说自己没事,只是有点疲惫,坐一会儿就好了。
不过他的情况并未好转。到了凌晨时分,病患越来越感到恶心,开始出现呕吐,不过他呕吐出来的却不是半消化的食物浆糊,而是淡绿色的液体,并且呕吐过程持续不断,仿佛要把整副内脏全部吐出来才会停止一般。
“怎么了,亲爱的?”他的妻子叫唤着,然后轻轻地拍打着丈夫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