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轻响,张希安手中的茶盏不慎磕在案几上,温热的茶水溅出少许。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嘴唇动了动,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这太突然了,卑职……”
“慌什么?”成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失笑,伸手将案上另一盘桂花糖蒸酥酪推到他面前,“这是你应得的功劳。黑冰台为祸多年,朝廷多次围剿都无功而返,此番你能将其副使擒获,还搜出了如此重要的密报,挫败了他们的阴谋,父皇自然要重赏你。”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凝重了几分:“到了京里,父皇必定会详细询问此事的来龙去脉。你只需把怎么截获密信、怎么顺藤摸瓜查到黑冰台据点、又怎么部署兵力将其擒获的细枝末节都说清楚便可。记住,”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张希安,“该是你查的,半句别漏;不是你的功劳,也万万别往身上揽。宫廷之中,人心复杂,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察觉,我也保不住你!”
张希安只觉得喉间发紧,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他连忙站起身,因动作过急,膝盖不小心撞在桌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却顾不上疼痛,躬身行礼:“卑职明白!殿下放心,到了御前,卑职定当据实回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更不敢冒领半分功劳!”
“罢了,坐下吧。”成王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语气缓和了些,“看你这般模样,想必是赶了不少路,饿不饿?”不等张希安回答,便扬声对门外喊道,“来人,传膳!”
门外的侍从应了一声,很快便有宫人端着一道道菜肴鱼贯而入。水晶虾饺、翡翠白玉汤、糖醋鲤鱼、酱爆鸡丁……不多时,案上便摆满了七八道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
“正好,”成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鲤鱼,随口说道,“今日让你过来,除了告知进京之事,还有一事。我带你见见我的幕僚,胡有为先生。那书呆子总说自己久居青州,眼界狭窄,前日还跟我念叨,说青州的漕运章程太过陈旧,该学学江南的法子,既能提高运量,又能节省开支。你在青州待了这些年,又一直负责查案缉私,对漕运之事也多有了解,待会儿你且说说,他这话是不是这么回事?”
话音刚落,暖阁内侧的珠帘便“哗啦”一声被人掀开。
“胡先生,这位便是张希安张大人。”成王笑着介绍道,“希安,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胡先生,虽爱钻故纸堆,却是咱们府里名副其实的‘活典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通治政理财之道。”
张希安连忙起身欠身行礼:“久闻胡先生才名,殿下时常在卑职面前提及先生的学识,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胡有为也拱手还礼,只是耳尖微微泛红,似乎不太习惯这般客套。他刚要说话,便被成王丢过来的一块藕粉桂糖糕打断。“尝尝这个,你最爱的。”成王笑着打趣,“活典籍前日还跟我争辩,说我要在青州设立水师是胡闹之举,你且评评理,咱们青州靠海,又有漕运河道,若是设立水师,既能防备海盗,又能保障漕运安全,岂不是一举两得?”
胡有为接住糕点,却没有吃,反而梗着脖子反驳道:“殿下此言差矣!青州府上个月刚递了铁器短缺的折子,打造水师战船需要大量精铁,朝廷拨下的款项本就有限,还要兼顾军需和民生,此时设立水师,无疑是雪上加霜。再说,水师将士的训练、军饷、粮草供应,都是一笔巨大的开支,青州府如今的财政状况,根本无力承担!”
“你看你看,”成王冲张希安挤了挤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就说他眼界低,只盯着眼皮子底下那点事。铁器短缺,我们可以向朝廷申请调拨,或者与邻近州府互通有无;军饷粮草,我们可以整顿漕运,增加税收,总能想出办法。若是因循守旧,只想着维持现状,青州何时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胡有为还想争辩,却被成王抬手制止:“好了,今日不说这个。张大人刚到,一路辛苦,咱们先吃饭。”他转头看向张希安,“希安,你说说,青州的漕运章程,是不是真的该改改了?”
张希安放下筷子,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回殿下,胡先生所言不无道理。青州漕运河道年久失修,多处淤塞,运量确实大不如前。而且现行的漕运制度存在诸多弊端,官吏盘剥、走私猖獗,不仅影响税收,还导致粮食物资运输不畅。江南的漕运章程确实更为完善,他们采用分段运输、专人管理的方式,效率极高,且设有专门的监察机构,有效遏制了贪腐之风。”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殿下的想法也极具远见。青州地理位置特殊,既是海防要地,又是漕运枢纽,设立水师确实很有必要。只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不如先从整顿漕运入手,疏通河道,完善制度,待财政状况有所改善,铁器供应充足后,再筹建水师,这样更为稳妥。”
成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说得有理,既考虑到了当下的实际情况,又没有放弃长远规划,比胡先生这书呆子灵活多了。”
胡有为上微微一红,却也不得不承认:“张大人所言甚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只顾及眼前的困难,忽略了长远利益。”
“知错能改就好。”成王哈哈大笑,拿起酒壶,给张希安和沈砚各斟了一杯酒,“来,咱们喝一杯!此番进京,路途遥远,少不了要相互照应。到了京城,朝堂之上更是波谲云诡,我们三人需同心协力,方能应对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