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舒这话刚落,田埂上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风吹过土豆藤蔓的沙沙声都清晰得可怕。
此刻满场都是倒吸凉气的声音,不少官员脸上的从容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骇,或嫉妒,或难以置信,都牢牢钉在那个刚刚获封丰裕伯的谢清风身上。
千亩京郊良田!世袭罔替!免缴粮税!白银五千两!绫罗百匹!羽林卫护卫!
任何一项单独拿出来,都已是令人眼红的恩赏。
而当它们叠加在一起,尤其是最后那轻描淡写却重若千钧的“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时,所带来的冲击力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入朝不趋,意味着他谢清风日后面圣,无需像其他臣子那般低首小步快走,可从容步于御前。
赞拜不名,意味着日后任何典礼朝仪,礼官在唱诵其名衔时,只需尊称“丰裕伯”,而不可直呼其名“谢清风”!
这是何等的殊荣?本朝开国至今,除了几位年高德劭、几近退隐的宗室老王,何曾有异姓臣子享此待遇?
邵鸿裕捋着胡须的手也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却也忍不住低声道:“陛下对谢大人的倚重远超老夫预料,圣元朝开国至今,从未有过异姓封爵的先例,更别说还赐世袭封地、享亲王特权。”
爵位可是世袭更替的啊!
这意味着谢清风的儿子、孙子、重孙子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就能一直承袭伯爵之位,还能入国子监、直接授官,这可是泼天的富贵!
谢清风是真的凭他一个人改换门庭了。
他们记得,他好像是农家子弟上来的吧?这才多大?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封爵了?!
谢清风何德何能啊?
百官们想到这,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了田埂上那堆金灿灿的红薯上,最大的几颗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沉甸甸地堆在竹筐里。
是啊......这可是亩产千斤的粮种啊。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是寒窗苦读十数载才一路科举搏杀而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训诫早已刻入骨髓。或许在官场沉浮中学会了钻营算计,但触及民与粮这等国之根基时,最初的热忱与清醒还是会被唤醒。
《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粮足,则民心安;民心安,则天下稳。此物若成,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谢清风确实,当得起。
庄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谢清风身上,这位丰裕伯对待这泼天的赏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谢清风没有像寻常臣子骤得恩宠时那般,激动得浑身颤抖、涕泪交加地扑倒在地,也没有因那“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殊礼而显露出半分惶恐不安。
他只是微微垂着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遮住了眸中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
身姿挺拔如松,即便穿着最普通的官服,在那一片或紫或红的朱紫贵人中也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气度。
只见谢清风不疾不徐地整了整并无线纹褶皱的衣袖,动作舒缓而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