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何等的老奸巨猾,立刻意识到,陆志广这是下注前对他的探视,就是想掂量掂量自己这个落魄亲王还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他投资。
他心下冷笑,脸上却带出几分神秘来:“陆大人,宁古塔从来不缺位高爵显的人。任谁到了这里,也都是要受些磋磨的。那狗眼看人低的张猛,只知道我被一纸诏书削了爵位,却不知道……明年冬季便是太后娘娘的七十万寿圣典,皇上仁孝,是要下旨大赦天下的。”
他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张猛的不屑和一种隐忍的底气:“哼,我先不与他一般计较。等日后……”
话说到这里,他猛地收住,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端起那杯粗瓷碗抿了一口,随意岔开了话题:“这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可就这半截话,如同在陆志广死寂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
到底是皇室贵胄,知道的内幕就是比自己多。
大赦天下,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都有回京的希望了呢?
而顾临渊虽然未必能官复原职,但是有着皇室血脉这层身份,富贵是少不了他的。
陆志广心里暗暗盘算:患难之交不可忘,到时候他一定会记得自己这份恩情的。
再看顾临渊那“失言”后故作镇定的样子,在陆志广眼里更是成了“确有其事且不欲声张”的铁证。
这分明是潜龙在渊,暂时蛰伏啊!
张猛那个蠢货,只知道看眼前的诏祁王落魄了,却没有深远的眼光。
他不会知道祁王的大腿有多粗,日后如果有了他做靠山,那才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呢!
难怪他只配在宁古塔这鬼地方混口饭吃。
先前所有的怀疑和谨慎顷刻间被这个“秘密消息”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狂喜。
他几乎立刻下定决心:必须抓住这个机会,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现在帮衬顾临渊一把,将来何愁他陆家没有起死回生的可能呢?
“您所言极是,那张猛不过一介鄙夫,鼠目寸光,就连我们初到耀州的时候,也受了他很多刁难。”他随声附和。
他对张猛是真的心怀不满。
“县官不如现管,我暂且忍耐一时吧!陆大人叨扰了,我告辞了。”顾临渊站起身来。
这欲擒故纵的手段,还真有效。
陆志广急忙笑道:“您再略坐片刻,同是受难之人,我怎么忍心让您受苦呢?”
顾临渊眼睛一眯:很好,鱼儿要上钩了!
“陆大人帮我已经够多了,滴水之恩他人必涌泉相报。”顾临渊对他拱手道谢。
陆志广心中大喜,祁王果然是知恩图报的。
他的语气变得无比热切和恭敬,甚至带着几分谄媚,“您若不嫌寒舍简陋,搬来一起同住可好?原本我该把这房子拱手相让的,只是老母年迈,妻子体弱,儿媳又刚刚生产,哪个都受不得寒冷。”
顾临渊心头掠过一丝不快:同住?
这老匹夫,真是狡猾至极。
让自己承他的情,却还不想付出太多。
不过,这么多的房舍,两家挤一挤也是能够住下的。
总比那阴暗潮湿,终日不见阳光的破房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