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买地皮!(2 / 2)

额角的汗冒得更凶了,连带着那精心打理的“汉奸头”,都耷拉下几缕粘在肥硕的脸上。

他看着陈光阳那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决断的眼睛,又瞥了一眼旁边搓着烟袋锅子、眼神满是不屑的程大牛逼……

一股窝囊到极点的憋屈感堵在嗓子眼儿。

“谈……谈个屁!”李宝库声音干涩嘶哑,色厉内荏地憋出最后一句。

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药柜上,发出“哐当”一声。

他知道,这地儿,今天怕是卖也得卖,不卖……早晚也得卖在这姓陈的手里了。只是这价儿……他心里凉了半截。

王大拐见状,心里叹了口气,这老李,纯粹是自己作死撞枪口上了。

他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光阳,消消气。李掌柜估计也是……一时激动。这样,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这东风县,真要正经盘铺面、出得起价、还愿意接你这堆‘祖传宝贝’的人家,怕是也不多喽。光阳,咱先回?”

陈光阳最后看了脸色灰败、眼神躲闪的李宝库一眼,没再言语,转身便往外走。

程大牛逼也哼了一声,跟着出了门。

王大拐摇摇头,也跟了出去。

只剩下李宝库像丢了魂似的杵在原地,和那个从头到尾被晾在一边、尴尬无比的“张老板”面面相觑。

摩托突突地重新发动,程大牛逼坐在挎斗里,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嘟囔道:“药性差,人也差。一堆臭狗屎,还想当金疙瘩卖!”

陈光阳咧了咧嘴:“没事儿,不着急,咱们爷仨去喝两盅,然后再回来!”

摩托没直接开远,拐进国营饭馆。

正是饭点儿,里头人声鼎沸,大锅菜蒸腾起的热气混着酒气、油烟味儿,顶得人脑门子发昏。

程大牛逼一屁股墩在油腻腻的长条凳上,烟袋锅子“吧嗒”又续上了,浑浊的老眼翻着:“喝两盅?那老王八蛋能吐口?”

陈光阳抽出2张“大团结”拍在桌上,吆喝着点了半斤散白,两盘酱骨架,外加一碟盐水煮毛豆。

他搓了搓手,脸上那点之前的讥诮早散干净了,就剩下猎人般的沉静:“急啥,王叔?李宝库那汗珠子,可是真真儿往下淌了。”

王大拐摸出旱烟卷,叼在嘴里没点:“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这孙子,属滚刀肉的。你看他祖上那德行就知道了,骨头稀软稀软的,就剩下点坑蒙拐骗的歪肠子。”

“歪肠子也得给他捋直喽。”陈光阳给自己和程大牛逼各倒了一小盅酒。

辛辣的液体滑进喉咙,爽的很!

他眯着眼,“那铺面破点无所谓,关键是那地契,和酒厂那点历史纠葛!他以为咱不知道?当年酒厂扩他那点犄角旮旯,是他只按荒地给的补偿,他那叫强占公地,埋着雷呢!就凭这条,他现在想卖个好价?美得他鼻涕泡都出来了!”

王大拐一拍大腿:“对啊!把这茬儿给忘了!”他眼里也冒出光来,旱烟卷夹在耳朵后头都不觉了。

“那会儿乱哄哄的,他爷爷仗着给小矮子当过走狗,手脚不干净,硬是赖下来一块!酒厂那头档案保不齐还在……这事儿抖搂出来,够他喝一壶的!”

陈光阳夹了块酱骨头,啃得啧啧作响:“现在,是他这雷捂不住了,想趁早脱手套现!

咱撞上去,那是给他擦屁股!他还搁这儿演戏,拉个狗屁‘张老板’当托儿糊弄鬼,当咱程爷爷是瞎的呢?”

程大牛逼把嘴里的骨头渣子啐在地上,浑浊的老眼眯成一条缝,透出毒蛇般的光:“哼,药渣子里的玩意儿,老头儿我看得真真儿的!他那柜底下翻出来的那捆‘茯苓’,灰突黢黑不起眼,啧,可那味儿……”

他咂摸咂摸嘴,像回味琼浆玉液,“臭里透着一股子陈年泥香,霉点子下头盖着的,是正儿八经的野山赤芝!外行瞅着像是烂木头,懂行的知道那是包金的狗头!”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丝狡猾的笑意:“还有角落里那一麻袋都长了绿毛的‘陈草’,底下可藏着几疙瘩顶好的阿魏!臭得苍蝇都不落,那可是通瘀活血的宝贝疙瘩!

那孙子眼皮子浅,只认得硫磺熏过的‘红宝石’,金子蒙了灰他当破铜烂铁!”

陈光阳听得眼睛贼亮,手里的酒盅都忘了放下:“这么说……程叔,他那堆您看不上的‘臭狗屎’,里头还真埋着金子?!”

程大牛逼小声点了点头:“有点好东西!”

半个钟头功夫,酒足饭饱。

陈光阳仨人再次回到明心堂门口时,那铺面的气氛更阴沉了。

柜台边上撒着些药渣子,是先前李宝库怒拍桌案震下来的。

张老板那托儿早溜得无影无踪。

李宝库一个人瘫在柜台后那把磨得油亮的太师椅上,后脑勺靠着墙皮剥落处,肥脸上盖了层死灰色,汗湿的油头几绺黏在脑门上,衬得他像个刚遭了瘟、只剩下喘气力气的肥猪。

摩托的“突突”声再次划破死寂的空气,他眼皮子哆嗦了一下。

抬起半寸,见陈光阳他们又回来了,那脸色是活见了鬼的灰败加一丝认命的颓丧。

陈光阳这回没进门,就斜倚在乌木门框边上,傍晚的残阳把他半边身子染成了铜色。

他也不废话,直接把兜里那几沓厚厚的“大团结”拍在门槛旁一个空药碾子上,“啪”一声闷响,震起一小股浮尘。

“李大掌柜,歇过来了没?”陈光阳的声音不高,比店里那股陈年药柜的木头味儿还凉,带着一股子“我吃定你了”的刀片子味儿。

“咱也别绕弯子了,你心里几斤几两沉,自己个儿掂量明白没?你那‘百年老字号’的砖头瓦块,加上后墙根酒厂多占的那三分地儿(,连带铺子里那些……‘宝贝疙瘩’……”

他下巴朝程大牛逼刚点过的那些假药垃圾堆努了努,那眼神像是在扫一堆即将被拖去填壕沟的废物。

“拢共,两千块。现钱,就压这儿。”

陈光阳拍了拍药碾子上那堆钱,语气平稳得像块刚从冰窖里拎出来的铁秤砣,“这价,够仁义了吧?比您请那托儿唱的价码……那可实在多了!”

李宝库像被电打的肥泥鳅,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来。

那瞬间激起来的蛮劲儿让太师椅腿儿“嘎吱”一声惨叫。

他眼珠子瞬间充血,死瞪着药碾子上那薄薄的一沓钞票。

跟他之前幻想的两万块落差太大,像一盆冻透心的烂雪水,兜头浇了他个透心凉!

“两……两千?!姓陈的!你他妈不如去抢!!”

这一嗓子嚎出来。

他脸上的肉疯狂地抖着,汗水混着油光,顺着肥厚的下巴颏“啪嗒”滴落在落满灰尘的柜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泥点儿。

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光阳,恨不能喷出火来把他烧成灰。

李宝库气得浑身哆嗦,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陈光阳那精准的“两千块”报价,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直扎进他早已是强弩之末的心脏里,把他最后那点虚张声势敲得粉碎。

李宝库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抽,“陈老板,你这……你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往死路上逼?”陈光阳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锐利如鹰隼,直勾勾地盯着李宝库那张写满绝望和心虚的脸。

“李掌柜,咱们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明心堂后头‘酒厂多占’的地,怕不是公家的吧?当年你祖上趁着乱,强买强占了多少地?这档子事,要是真捅到上面去,翻一翻县里的老档案……”

陈光阳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雷,砸在李宝库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

他没把话点透,但“公家地”、“强占”、“老档案”这几个词,就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李宝库眼皮直跳。

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陈光阳,竟真的查到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至于你库里堆的那些‘宝贝疙瘩’…”陈光阳话锋一转,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扫过旁边气定神闲的程大牛逼。

“硫磺熏的枸杞子?发水泡胖的假天麻?拿碎皮烂角熬的下脚料阿胶?呵,李掌柜,你这‘祖传御医’的手艺,可真是让咱们开眼界了。”

李宝库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又涨成酱紫色,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喘息。

谈判的天平彻底倒向了陈光阳。

李宝库已经退无可退。

时间拖下去,万一陈光阳真去翻档案,或者把药材猫腻捅出去,别说两千。

他明心堂连铺子带地一块玩完!

现在唯一的路,就是尽快甩掉这个烫手山芋,换点实实在在的钱财脱身。

至于两万块?那是再也不可能了。

绝望化作一股狠劲儿冲上李宝库的脑门。

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眼珠子通红,拍着柜台,像是要把全身力气都吼出来:“五千!五千现钱!一口价!地契、铺面、库房、里面所有的破烂玩意儿,全给你!

成不成,现在就给个痛快话!不成,你就是告到天上,我也……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