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少司吐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同时也有忌惮,自从上次陆青阳找过他以后,他就知道陆青阳没这么简单。
他接着道:“陆盟主的打算恐怕没那么简单...自治?缓和关系?我看未必。天玄界的刀光剑影,从来都不等人,不会因为你的历史悠久就慢下半分,只能是因为实力,可道剑宗...”
他忽然又凑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苍少司的声音更低,更沉,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李道友,你我此次前来,明面上的缘由,大家心照不宣。但这暗地里的打算...”
“我玄火山什么打算?”
苍少司轻笑一声,眼神锐利如针:“我不说破你的,你也别来问我的。各自心里有本账就好。不过...”
他顿了顿,确保每一个字都重重落在李天南耳中:“看在同为一方势力的份上,我苍少司今日送你一句话,也算结个善缘。记住,如果有一天,这看似稳固的格局变了,玄火山若有什么别的想法,或者遇到了什么难处,记得……找我苍家。多条路,总不是坏事。”
李天南沉默了,他显得格外凝重。他远眺着云雾缭绕的主峰与剑塔,这两座剑塔算是道剑宗的核心,怕也是传承万年的底蕴所在。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那层叠的云雾,看清其下的真实。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反问:“道剑宗能传承万年,历经风雨而不倒,自有其深不可测的底蕴和道理。非是你我在此便能妄加揣度的。倒是苍道友你....”
他转过头,目光直视苍少司,带着探究:“屡次三番在我面前提及这些,挑动是非,莫非是真觉得道剑宗能轻易拿捏...经历上次重创,元气尚未完全恢复的苍家,还有能力、有野心,对这庞然大物做点什么?甚至……取而代之?”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开苍少司刻意营造的氛围。
苍少司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爆出一阵更加响亮的笑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笑声在空旷的山峰间回荡。
“哈哈哈……李道友,你这话可真是说笑了!”
他摆着手,仿佛要挥去这个荒谬的念头:“取而代之?我苍家如今只求安稳发展,岂敢有如此非分之想?”
“我只是觉得,这世间万事万物,就如同这山间的流云和脚下的流水,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嘛。宗门运势,有起有落,有高峰自然就有低谷,这不是很正常的道理吗?你说呢,李道友?”
李天南闻言眉峰微挑,语气里带着几分冷峭的讥诮:“苍道友这话听着是通透,可真要论起道理二字,你敢转身去跟道剑宗之人辩一辩?敢提着剑去道剑宗的山门喊一声‘凡事要讲道理’?”
“若道理真能当饭吃,你苍家何必带着厚礼来这道剑宗赔罪?”
话锋陡然一转,他眸中闪过一丝探究:“说起来,道剑宗能让你我如此忌惮可都是靠弟子实力打出来的...现在不能因为他们道剑宗弟子境界修为太低...加之没有阵法,就断定道剑宗没有底牌,苍道友,你还是多看看吧~!”
苍少司脸色一阵青白,攥紧了袖中拳,最终只能哑声叹道:“李道友的意思,我懂了。”
空气里弥漫着未说尽的机锋,李天南与苍少司的对话,仿佛就是这次中州众人的一个缩影。
与此同时,霞光如血,浸染出日仙国的天穹。
一道流光,炽烈而暴戾,撕裂漫天云霞,挟着尖啸径直坠向明罗城。那不是祥瑞,是灵气外放的显化,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凝聚,最终高悬于城池之上,威压如实质,沉沉压下,碾得城内万千屋瓦簌簌作响。
武章立于流光中心,周身灵力沸腾鼓荡,无风自猎,眼中寒电四射,寸寸扫过脚下这座属于白铭管辖的城池。砖石街道,楼阁亭台,乃至每一缕流动的风,都仿佛在他目光下战栗。
“白铭!给我滚出来!我弟子东一,是不是被你所杀?!”
声浪裹挟着沛然莫御的灵力,轰然炸开。不再是凡间的雷霆,而是仙怒,是境界碾压下的法则咆哮,滚滚碾过明罗城每一条街巷。行人骇然僵立,修为低微的教众更是面色惨白,气血翻腾,几乎跪伏于地,只敢用惊惧的眼神瞥向云端那尊杀神。
威压的中心,却落在那处僻静小院。
贾静正于院中盘坐,五心向天,周身稀薄的灵气艰难地萦绕成环,试图捕捉那太虚残印上的虚无缥缈的感应,这是她这几天研究太虚残印发现的。
骤闻这破城裂石的怒喝,她周身循环的灵气猛地一滞,轰然溃散!
太虚残印的反噬之力如钢针扎入经脉,她浑身剧颤,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悸。几乎是本能,她想要蜷缩,想要躲进身后那间陋室的最深处,用一切遮蔽物挡住那道恐怖的目光。
但下一刻,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刺痛压下了战栗。
不能躲。
她是贾静,是白铭护法的弟子,现在更是此刻明罗城的主事人。退缩,便是最大的破绽,是引火烧身的灯油。
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强行压住狂跳的心腔。她起身,身形微晃,随即化作一道青影冲天而起,逆着那滔天威压,堪堪停在武章面前丈许之地。虚空仿佛胶滞,每寸移动都需耗费莫大心力。
她敛衽,躬身,声音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清晰,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竭力压制后的微哑:“白铭座下弟子贾静,拜见武章护法。”
眼帘低垂,视线里是对方云纹密布的袍角与蕴含恐怖力量的履尖。
那如渊似海的灵压无孔不入,挤压着她的护体灵光,碾压着她的骨骼,企图让她弯曲,跪伏。她脊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却始终挺直,未曾退后半步。
武章垂眸,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刚入天人境?”
他嗤笑出声,那声音里淬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泥胎未曾塑全,道基浮摇欲散。白铭是瞎了眼,还是越活越回去,竟收了你这等货色充作门面?真是丢尽了脸面。”
字字如刀,刮过耳膜。
贾静垂首,指甲更深地掐入掌心,刺痛感让她保持清醒,心头那丝庆幸却越发清晰——轻视得好,越是轻视,她越安全。
她维持着躬身姿态,声音努力平稳:“护法息怒。家师正值闭关紧要关头,实在不便惊扰。还请护法稍候片刻,容弟子前去通禀...”
“聒噪!”
武章指尖都未曾抬起,只是微不可察地一动。一道无形无质、却凝练至极的气劲骤然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