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是辘辘的车轮声,马车内,却静得可怕。
沈禾的身子,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她几乎是弹坐起来,在一瞬间拉开了自己与萧景迟的距离。
脸颊烧得滚烫,连耳根都泛起了羞窘的薄红。
她甚至不敢去看萧景迟的眼睛。
“你……”
“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
萧景迟歪了歪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惊人。
“我都看见了呀。”
他的语气,天真又无辜。
“禾姐姐悄悄睁开眼睛,偷看我了。”
轰——
沈禾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傻子!
他是什么都知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你……”
“明知道我是在撒谎,怎么还……还陪着我一起?”
萧景迟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她的问题。
他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答得理所当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因为禾姐姐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顿了顿,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撒谎,也是对的。”
沈禾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又酸,又软。
前世,所有人都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他们要她知书达理,要她温婉贤良,要她为了家族荣誉,忍气吞声。
可从未有一个人,像萧景迟这样,不问缘由,不分对错,只是坚定地告诉她——
你,就是对的。
是啊。
她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子的面,亲口求来的。
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傻子。
这个傻瓜,他真的……只认她一个人。
沈禾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萧景迟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即,眼底便漫上了毫不掩饰的欢喜。
看着他那副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般的模样,沈禾的心更软了。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问得格外认真。
“景迟。”
“那万一……”
“万一哪天,姐姐也做错事了呢?”
做错事?
萧景迟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似乎是在努力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
片刻后,他笑了。
那双清澈的眸子弯成了漂亮的月牙,里面像是盛满了漫天的,细碎的星光。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沈禾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带着薄薄的茧,将她微凉的指尖,整个包裹了起来。
“那也是我的禾姐姐。”
他的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永远……
站在你这边……
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那人温润如玉,清冷出尘……严青修。
彼时,她因无意间得罪了长公主的女儿,被一众贵女排挤孤立,受尽了委屈。
是严先生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下了所有的明枪暗箭。
他也曾这样握着她的手,眉眼含笑,语气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玲珑这边。”
沈禾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或许,她对严先生的敬重与依赖,从来……都不那么单纯吧。
她正出神,马车忽然“咯噔”一下,缓缓停住。
“沈府到了。”
车夫恭敬的声音,从帘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