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严先生”三个字时,他扣着盘扣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而当听到严青义的名字与陈随心联系在一起时,他那张俊美无俦、天真无邪的脸上,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笑意。
像个孩子,又……不像个孩子。
***
用罢了早膳,一行人便准备离府。
府门外,一辆朴素却宽敞的青帷马车早已静候多时。
车旁立着一个身形挺拔的青衣男子,正是严青义。
他身姿如松,面容冷峻,见到几人出来,只微微颔首,目光在触及陈随心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马夫早已机灵地将脚踏放好。
萧景迟第一个扶沈禾上了车。
陈随心紧随其后。
待萧景迟也欠身入内,严青义才最后登车,在车门处落了座。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车厢内,陈随心与沈禾自然地坐在一侧。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压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辚辚声。
车厢里一时有些安静。
沈禾的目光,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悠悠地落在了对面的严青义身上。
“青义。”
她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我听随心说,你今日特意在此等候,是有事寻我?”
这话一出,身旁的陈随心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悄悄伸手在沈禾的腰间掐了一把,眼神里满是嗔怪。
阿禾怎么又提这茬!
严青义闻言,抬起了头。
他没有看陈随心,深邃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沈禾,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是。”
只有一个字。
掷地有声,不带半分玩笑。
车厢里那点旖旎的氛围,瞬间被这一声回答击得粉碎。
沈禾脸上的笑意也缓缓收敛了。
她看出来了。
严青义是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
“怎么了?”
她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身子微微前倾。
严青义抿了抿唇,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低沉而有力。
“王妃。”
他换了称呼。
“您也知道,大哥如今被流放南疆。”
提起此事,他眼底闪过一抹沉痛。
“云山书院不可一日无主,陛下已下旨,命我暂代院长一职。”
沈禾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严青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可书院的诸多事务,从前都是二哥在打理,我不过从旁协助。”
“二哥走后,大哥接手,我便更少过问院中之事。”
“如今突然让我全权接管,许多关节脉络,实在有些棘手。”
他说到此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恳切的请求。
“王妃,我想请您去书院教琴。”
“同时也请您帮衬我打理书院。”
话音落下,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声音。
陈随心震惊看了看沈禾,又看看一脸严肃的严青义,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等大事。
而沈禾,也微微蹙起了眉。
她没想到,严青义找她,竟是为了云山书院。
那可是她心中的圣地,她与严先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都是在那里度过。
严青义仿佛看出了她的疑虑,补充道。
“我知道此事实在冒昧。”
“但……您曾是严先生的入门弟子。”
他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也是他此生,唯一的入门弟子。”
“他如何行事,如何布局,这世上,没有人比您更明白了。”
角落里,一直低着头,专注地玩着鲁班锁的萧景迟,手指猛地一顿。
一块榫卯,从他指间滑落,掉在柔软的锦垫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他没有抬头。
只是那双原本澄澈如孩童的眸子里,有什么深沉如海的东西,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