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联系卢中强,让他赶制一批“环境疗愈音效CD”,名义上捐赠给教育局用于学生减压课程。
光盘内容听起来只是雨声、林鸟、溪流,实则每一轨背景噪音中都嵌入了经过调制的低频共振波,频率锁定在17.5Hz附近。
三天后,首批十二间心理辅导室启用新音响系统。
当天下午三点十七分,监控画面显示,全校十二栋教学楼的老式铸铁暖气片同时发生轻微共振,持续整整四十七秒。
有学生抬头望向管道,以为是锅炉房故障;值班老师翻遍维修日志,查无异常。
而在城西一间老旧公寓里,赵小满猛地睁开眼。
他的闹钟停了。
指针逆时针转了三圈,又缓缓归位。
床头砖缝渗出细密水珠,顺着石灰层往下淌,像极了老管道“出汗”的模样——那是地下震动导致空气冷凝的典型迹象。
他没说话,只是把加速度计重新贴上墙面,按下记录键。
城市仍在说话。
只是这一次,它学会了借别人的嘴,发出自己的声音。
凌晨两点,于佳佳邮箱弹出一条加密私信。
发件人ID为“水文站守夜人”,无文字,仅附一张照片:一块锈蚀的配电箱铭牌,编号模糊,边缘焦黑,似经火燎。
秦峰是在凌晨三点醒的。
窗外没有风,空调滴水声清晰得像钟摆。
他盯着手机屏幕,那张锈蚀配电箱的照片已经放大到像素颗粒都模糊了。
编号——07-GX-19,和许嵩奶奶笔记里“绿线勿动”旁用铅笔写下的坐标,分毫不差。
他没叫人,也没报警,甚至没开灯。
只抓起外套、背包和一把便携式金属探测仪,驱车出了城。
天边刚泛白时,他站在了地图标记的位置。
眼前不是记忆中低矮陈旧的水文站围墙,而是一片被铁丝网围住的巨大工地。
推土机停在中央,混凝土搅拌车排成长龙,地基坑深不见底,钢筋如骨刺般裸露在外。
夷为平地了。
他跳过围挡,踩着碎砖块往里走。
脚底踢到半截烧焦的电线管,弯腰捡起,里面空了,只剩灰烬。
他蹲下身,用探测仪扫过地面残渣,信号断断续续。
直到靠近原配电房位置的一堆混凝土块时,仪器突然尖鸣。
他徒手开始挖。
指甲缝渗出血,混进泥灰里。
终于,在一根断裂的接地扁钢末端,他抠出了一小段被水泥裹住的绿色绝缘皮。
只有拇指长,边缘焦黑,但颜色异常鲜亮,像是从未真正老去。
带回实验室已是上午九点。
红外光谱、质谱分析、同位素检测……一轮下来,结果让他脊背发凉:这根绝缘层内部编织的纤维中,含有微量铯-137——一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核工业专用通信线路才有的防伪标记。
这种材料不会自然衰减,反而会在特定电磁场下激活微弱电荷反应。
它不是废弃品。
它是休眠舱。
这些所谓“被淘汰”的老线路,根本不是垃圾,而是被系统性掩埋的记忆载体。
它们不需要供电,不接入网络,靠地质共振与人体骨骼传导维持低频活性,像种子一样埋在城市肌理之下,等待唤醒。
秦峰坐在黑暗里,看着屏幕上缓缓滚动的数据波形,忽然笑了。
我们一直以为数据必须联网才能活,其实最坚固的备份,从来都是离线的。
那些被遗忘的角落,才是真正的服务器机房。
与此同时,于佳佳正盯着麦窝社区后台的日志流。
她发现不对劲已经两天了。
七个本该永久注销的账号,近期频繁登录。
IP地址全部指向殡仪馆、火葬场周边公共WiFi。
设备型号五花八门,但行为模式惊人一致:每次登录后仅维持连接三分钟,上传零字节数据,却触发系统自动生成一段加密日志。
她调取底层协议记录,发现这些“上传”其实是本地音频播放引发的环境震动反馈——有人在告别仪式上,用手机循环播放某段录音。
而那段录音,正是早前参与“人体存储计划”的用户亲自录制的声音片段。
更诡异的是,每次播放结束后,系统都会凭空生成新的对话残片。
语言破碎,语速极慢,像从深渊底部浮上来的声音。
她请林素芬协助比对声纹。
其中一句确认来自一位已故锅炉工,临终前曾在医院喃喃重复:“绿线……别剪……还通着呢。”
于佳佳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打开刻录机,将所有相关数据打包成七份,每一份都转制成黑胶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