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地神殿深处,万年不散的昏黄与死寂仿佛凝成了实质。
地神闭目端坐于高耸的宝座之上,如同一尊与神殿融为一体的古老石像,呼吸悠长,几乎与这片大地的脉动同频。
忽然,一声极轻、极缓的脚步声,在这片绝对的静谧中响起,不偏不倚,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地神的心弦上,敲打出沉闷的回响。
“拜见地神。”
一个女声,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顺,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神殿的平衡。
地神的眼帘,如千斤闸般缓缓抬起,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地底传来:
“蟾昕瑶……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蟾昕瑶并未立即回答,她缓缓直起身,那双细长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
“天神伏诛,我原以为,这便是地神您蛰伏万载,一飞冲天的时机。”
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针。
“可我算来算去,却算漏了一步……”
“没想到,天上没掉下馅饼,反倒又捧出了一位‘天元神’。”
她顿了顿,向前迈了一步,笑容愈发诡异:
“如今这仙界,真是好一出佳话。”
“天帝是墨君毅的徒弟,天元神也是墨君毅的徒弟。”
“呵……墨君毅,成了这天下,唯一的共主!”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淬了毒的讥讽,一字一句地砸向宝座上的身影:
“而您呢?”
“尊贵的地神……在这出盛世大戏里,您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被遗忘在尘埃里的看客?”
“一个……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毫无意义的旧神?”
“放肆!”
地神的怒喝在空旷的神殿中回荡,余音震得殿顶的尘埃簌簌而落。
蟾昕瑶却不见丝毫慌乱,她身形一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声音发颤,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
“地神息怒!小仙……小仙是忠言逆耳,一时心急才口不择言!”
“绝无冒犯神威之意!”
她俯首在地,姿态卑微到了极点,但无人能看见,她紧贴地面的嘴角,正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地神胸中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恭顺”浇熄了一半。
他冷哼一声,威压不减,却也没有再斥责。
良久,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殿中响起,仿佛承载了万年的落寞。
“罢了……起来吧!”
地神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本座……何尝不知。”
“天帝新立,天元神出,这九重天,早已没有我这个地神的容身之所。”
“我这地神之位,确是……名存实亡。”
这正是蟾昕瑶,等待的时刻。
她缓缓起身,方才的畏惧与卑微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狡黠。
她踱步上前,声音压低,如同毒蛇在耳边吐信:
“地神,名存实亡,总好过彻底消亡。”
“这世间,最可怕的不是被遗忘,而是……从未被记起。”
地神浑浊的眼眸微微一凝。
“您是这方大地的神只,是根基,是源头。”
蟾昕瑶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为何要甘心躲在幕后,看着那些跳梁小丑在您的根基之上,演绎他们的盛世?”
“您……不该是这样的。”
地神怔怔地看着她,那张丑陋的脸上,此刻却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诡异,嘴角咧开一抹奸邪的弧度:
“说得好……说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