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头基座上的指示灯,依旧稳定地闪烁着暗绿色的微光。
但他那双悬浮在黑暗中的、冰冷的红色“眼睛”,却没有立刻再次锁定林秀。
他那张灰败如同劣质蜡油的脸,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微微低垂了下来。
空洞的、毫无焦距的视线,似乎落在了林秀刚刚翻滚过的、那片沾着新鲜泥土和碎石的地面上。
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那片地面上,几滴刚刚从林秀剧烈咳嗽的嘴角溅落、尚未完全渗入泥土的、暗红色的、带着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铁锈甜腥气息的血迹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夜风依旧呜咽,远处打包机的“咯吱”声如同永恒的背景噪音。
阿娣僵立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被程序暂时卡住的机器。他那双非人的红色“眼睛”,对着那几滴暗红的血迹,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没有动作,没有声音,只有肩头指示灯那规律到令人心悸的明灭。
林秀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胃里那枚冰冷的药片,如同一个正在苏醒的异物,持续散发着诡异的麻痹感和那股浓烈的不祥铁锈腥气。她死死盯着阿娣那诡异的停滞状态,巨大的恐惧和未知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为什么?
他为什么停下了?
是因为…血?
还是…因为她刚刚吞下的那片药散发出的…同样的气息?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蚊蚋振翅般的、低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声,猝然从阿娣肩头的金属基座深处响起!
伴随着这微弱的嗡鸣,他肩头基座上那几颗稳定闪烁的暗绿色指示灯,光芒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亮度在瞬间发生了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仿佛接收到了某种微弱而混乱的干扰信号!
这微不可察的变化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紧接着,阿娣那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重新抬了起来。
那双冰冷的、毫无情感的红色“眼睛”,如同被重新擦亮的镜头,再次聚焦。
空洞、漠然的目光,越过了地上那几滴暗红的血迹,重新落在了蜷缩在地上、如同风中残烛般颤抖的林秀身上。
没有愤怒。
没有疑惑。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漠然。
仿佛刚才那诡异的停滞和指示灯微弱的波动,从未发生过。
他极其缓慢地、毫无波澜地转过身,不再看林秀。那条冰冷的金属左臂,随着转身的动作,极其僵硬地摆动了一下。
然后,他迈开了沉重、稳定、粘滞如初的步伐,沿着牧鞭屏幕上早已重新开始闪烁的路线标记,继续向前走去。
“沙…沙…”
脚步声在死寂中再次响起,如同冰冷的丧钟,敲打着林秀早已碎裂的神经。
林秀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冰冷,如同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下颌的伤口、手掌的划伤、后背的剧痛,都比不上胃里那枚药片带来的、持续扩散的冰冷麻痹感和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更让她恐惧!
她看着阿娣再次远去的、僵硬冰冷的背影,看着他肩头那稳定闪烁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暗绿光芒…
一个冰冷到骨髓的、令人绝望的认知,如同毒藤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吞下的,是毒药。
是将活人变成“铁人”的媒介。
是锁住灵魂的冰冷镣铐。
而现在,这毒药,就在她的身体里。
正在溶解。
正在扩散。
正在…改变她!
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她想把那东西抠出来,手指痉挛地伸向喉咙,却只引发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和干呕,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自己撑在地上的、那只被碎石划破的手掌。
掌心那道新鲜的伤口,还在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月光惨淡地洒落。
林秀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死死盯着自己掌心那道伤口渗出的血珠!
那血的颜色…在惨淡的月光下,似乎…比记忆中的鲜血,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暗沉?
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冰冷的金属光泽?
一股更加浓烈的、带着古怪甜味的铁锈腥气,正从她掌心的伤口处,幽幽地散发出来!
和她之前闻到的那药片的气息!
和阿娣哥身上散发的气息!
一模一样!